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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高志強以為這事到此就結束了，想不到晚上那小譚姑娘又出現在了他門口。這回姑娘是一個人來的，而且還做了頭髮，換了身漂亮的衣服，比白天洋氣多了。高志強不忍心讓姑娘這麼可憐巴巴地站在門外，就叫她進了屋。高志強問她，小譚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姑娘見高志強的態度不再那麼凶巴巴的了，也就稍稍放鬆了些，低著頭說，二十歲了，剛滿的。高志強說，是他們要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主動來的？姑娘說，是我自己主動來的。高志強說，我很少在家裡吃飯，用不著保姆，請了你也沒有什麼事可讓你做的。 　　姑娘將頭抬高一點，怯怯地瞥高志強一眼，又趕緊低下了眉頭，細聲道，高書記您一定得收下我，否則王書記和我叔叔是不會放過我的，我爸爸媽媽也不會讓我邁進家門了。高志強有些不解，說，這是為什麼？姑娘眼睛就紅了，她猶豫了一會兒，便含著眼淚說，我有一個哥哥，為了供他上大學，家裡賣牛賣羊，還借了兩萬多元債務，原指望他大學畢業後有了工作就把債務還清，誰想他大學畢業兩年半了，求了好多部門，送禮又送了萬多塊，工作問題還是解決不了，至今仍閑在家裡，爸媽都急出了病，哥哥差點都要自殺了，最後還是王書記和我叔叔出了個主意，要我來給高書記您做保姆，做得您滿意了，他們就給我哥哥安排工作。 　　高志強感到很驚奇，想不到後面還有這樣複雜的原因。他望著姑娘，平和地說，如果我用得著保姆的話，我一定雇請你，只是我的確用不著，你要我怎麼辦呢？想不到高志強話音還沒落，姑娘突然就咚地一聲對著他跪下了，把高志強著實嚇了一跳。姑娘淚眼婆娑地哭道，高書記您一定要留下我，他們說了，做不了長期的，做半個月或者一個星期，甚至兩三天也行。高志強又好氣又好笑，說，人家請保姆不請幾年也要請幾個月，我請半個月或幾天，我這人不是有毛病麼？這一下姑娘顧不了許多了，乾脆兜了底說道，高書記呀，我還是個黃花女，貨真價實的黃花女，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挨過的，他們說了，只要我陪您睡幾個晚上，他們就一定解決我哥哥的工作，高書記您就成全了我吧！ 　　聽了這話，高志強臉都氣青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姑娘就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開始去解自己的衣服，沒幾下就把一個雪白的胸脯坦露了出來。高志強心頭的火氣躥得更高了，他渾身發抖，眼球突出，拿起茶几上的煙灰缸往地板上一砸，大聲吼道，太不像話了！快把衣服穿上！姑娘一震，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愣了愣，然後捂著胸脯號啕大哭起來。 　　等姑娘哭夠了，高志強的火氣才稍稍消了點下去。他知道這不能怪姑娘，她也夠可憐的了，哪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願意這麼下賤呢？高志強同時也可憐起自己來，在人們心目中，他們這些當官的都成了藏汙納垢的角色，貪錢貪物已經不再稀奇，連黃花閨女也敢笑納了。高志強就有一種受辱的感覺，像是口腔裡飛進了一隻臭蟲。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給小馬打了一個電話，要他過來一下。放下電話後，高志強瞥一眼縮在屋角的姑娘，拿出紙筆開始給江永年寫條子。 　　等小馬趕過來時，條子也寫好了。高志強對小馬說，你給小譚姑娘安排個住處，然後把這個條子交給江永年。小馬接了條子，高志強又對小譚姑娘說，我給紫源酒廠的江廠長寫了條子，他馬上會給你哥哥安排工作的，你現在就跟小馬走吧！姑娘給高志強磕過頭，正要往外走，高志強忽又想起一事，把茶几上的雜誌扔掉，拿起那個大信封，塞到姑娘的手上，說，這個你帶回去先替家裡還點債。姑娘紅腫的眼睛裡又蓄滿了淚水，她接過信封，再一次跪到高志強面前，卻哽咽著無法哭出聲來。小馬見了，趕緊扶起小譚姑娘，把她攙出了門。 　　望著小譚姑娘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高志強不免又是一番感歎。整個晚上姑娘那無助的樣子一直在他腦子裡盤旋著，讓他無法平靜。臨睡前，高志強還有些不放心，又給江永年打了電話，江永年說小馬已經把條子送給他了，他一定儘快辦妥。高志強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45 　　第二天高志強就回了省城。第三天把高潔送到鄉下後，便和寧靜回到了臨紫。他們沒有住常委樓，而是悄悄住進了江永年給他倆安排的城郊的一個小賓館，這樣就省去了那些以拜年為由上門送禮的人們的糾纏。但高志強的手機卻擋不住眾人的干擾，每個電話都是要向他彙報情況請示工作的。高志強就謊說自己在外省一個親戚家，要春節後才回臨紫了。高志強又不敢關機，怕常委值班室有什麼突發事件找不到他。兩天后高志強鄉下的父親也給他打來了電話，說已經有二十多起人去過他那裡了，都是拜年的，都留下了紅包，少則五六千，多則上萬甚至數萬，問高志強如何處理才好。高志強有些無奈，想不到自己為圖清靜躲開了，卻讓老父老母不得安寧。他只得在電話裡囑咐父親，將紅包的數量和送紅包的單位或個人記下來，然後把錢存到附近的儲蓄所，春節後再做處理。 　　高志強當然不可能老躲在城郊，大年三十還是回到市委大樓裡，召集幾大家領導到各處轉了轉，分別給部分農民工人武警戰士和醫務人員拜了年，還親自到養老院和孤寡老人們一起吃了年飯。高志強的行蹤自然有攝像機在後面跟著，臨紫百姓在電視裡看見高志強過年也不停地奔波，深受感動地說，高書記心想臨紫，情系百姓，臨紫有這樣的好官是我們的福氣啊！ 　　春節假期過去後，高志強和寧靜才回了常委樓。他帶著寧靜在市委大院和街上轉了轉，兩人的身影成了臨紫一道亮麗的風景。寧靜很少到臨紫來，臨紫的幹部職工也沒幾個認得她的，偶然見高志強膀子上吊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大家感到好奇，就在背後打聽這女人是誰。聽說是高志強的老婆，大家就說，高書記有能力呀，討的老婆這麼年輕還這麼有氣質。但有人卻心生疑慮，說高書記是不是二婚，證實不是二婚後，就猜測寧靜的年齡至少比高志強小了十歲。還有人說，都說高書記在外面有野女人，他的老婆這麼年輕漂亮，兩人又那麼恩愛，他還會去外面找野女人嗎？不同意這種觀點的人說，說不定他老婆就是不放心，才特意從省城跑過來監督他的。 　　這天高志強帶著寧靜先到幾位退了休的老領導那裡走了走，接著讓秘書小馬和司機小羅陪著上了聽紫公園。寧靜覺得自己兩口子在一起，還讓小馬和小羅在旁邊守著，完全沒有必要，就說，小馬和小羅天天鞍前馬後夠辛苦的，今天你又沒有公事，就讓他們回去陪陪妻子吧。小羅說，到聽紫公園去有一小段難行的窄路，把車給高書記我可不放心。高志強對寧靜說，你聽見了嗎？小馬也說，甯姐你好不容易來一次臨紫，平時我們想陪陪你還沒有機會呢，何況高書記也難得有這樣的空閒。 　　快到聽紫公園了，高志強告訴寧靜，小馬的攝影技術可是臨紫屈指可數的，他的作品還上過畫報。大凡漂亮女人都喜歡照相，聽高志強這麼說，寧靜自然就很高興，對小馬說，你還是個人才，今天你多照些風景照，我選兩張拿回去放我們雜誌的封面上用用。小馬說，今天高書記有指示，主要是給甯姐照。寧靜說，今天是出來玩的，高書記說的不算，我說的算。小馬也開心，說，甯姐說得對，今天甯姐是一把手，高書記是二把手，二把手聽一把手的。寧靜笑了笑說，那小馬你就是第三把手了，跟高書記只差一個級別了。小馬說，哪裡哪裡，高書記是師級，我是科級，而且還是給高書記做秘書以後才提的。高志強就想起了什麼，問道，小馬你跟我幾年了？小馬說，快三年了。高志強說，好快呀，都三年了，你也該上個臺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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