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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辛中嶧和薑梓森到達平原機場後發現,集團軍司令部作戰處的王處長和政治部幹部處的馬副處長帶著一輛皇冠牌轎車已經先期到達了。按預定計劃,接上岑立昊後,到平原軍部駐地午餐,拜見岳南江政委等在家的軍首長,然後再返回設在彰原市的88師師部。

  平原機場是個小機場,候機大廳長不過百十米,站在柵欄的外面,就能看見飛機起落情況。飛機落下之前,馬副處長已經同機場方面聯繫妥當,要把車子開到停機坪上。這在平原市也算是一種規格。

  辛中嶧沉吟片刻,說:「岑師長回來報到,東西少不了,但都是托運。我看車子就不用進去了,沒必要擺那麼大的譜。我們幾個人進去就行了。」

  辛中嶧這麼一說,馬副處長和姜梓森也不好再說別的。

  待飛機停穩後,一行四人便魚貫進入停機坪。岑立昊鑽出艙門後,王處長、馬副處長和姜梓森先行一步,靠近舷梯,接過岑立昊的手提包,照例是一陣敬禮握手寒暄。岑立昊看見薑梓森,非常高興,說,「哈哈,老姜,我胡漢三又回來啦,怎麼樣,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送過來。」

  岑立昊大大咧咧,薑梓森卻不能那麼隨便了,笑笑說,「歡迎你回來,歡迎你回來率領我們前進!」

  岑立昊笑道,「當心啊,搞得不好我又要讓你憋尿。」

  薑梓森說,「該憋的時候還得憋啊。」

  除了馬副處長,姜梓森和王處長同岑立昊都是老熟人,關係銜接十分自然。

  最後,就輪到辛中嶧上場了。在岑立昊同其他人進行禮節的時候,辛中嶧站在離他們有十多米的地方,微笑看著他們。岑立昊已經從人縫裡看見他了,他沒想到辛副師長會親自來接他,頓時感到信心增添了許多。岑立昊向辛中嶧招了招手,便大步邁了過來。辛中嶧迎上兩步,在距離還有四五米遠的地方,二人幾乎同時舉起了右臂——雙方的軍禮都敬得比較正規。

  「老首長,我向你報到來了。」

  「那好,我這個老首長帶你回家。」

  就這一句話,岑立昊的心就潮濕了。老首長就是老首長,老首長沒有任何遲疑,只用了一句家常話,就接住了他的話意,自然而然滴水不露,然後迅速地把彼此的感覺引導到一個親近的境界。五年之後的重逢,無論是滄桑更移世態變化,還是彼此地位顛倒的客觀現實,都有可能在這兩個男人中間拉開一條縫隙,哪怕是不易察覺的溝壑,是極小的溝壑,總是在所難免。

  然而,沒有。

  這一幕,薑梓森等人看得清楚。馬副處長向姜梓森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薑梓森假裝沒看見。

  辛中嶧說,「京城和外國都沒有把你養胖,還是瘦了,也黑了。」

  岑立昊說,「在老首長您面前我不敢說,但也確實是老了。」

  辛中嶧說,「是老成了,四十歲都出頭了嘛。你看我,頭髮都白了三分之一了。」

  岑立昊說,「時間過得真快,感覺還沒做什麼事情,就開始老了。」

  辛中嶧說,「所以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行李等到後,王處長問辛中嶧:「是不是請岑師長上軍裡的車?」

  辛中嶧笑笑說:「無所謂,京官外放,當然應該坐當地最高衙門的轎子。不過,今天我帶的是88師的一號車,也就是岑師長以後的坐騎了。我看他還是坐師裡的車。」

  馬副處長說:「還是請岑師長坐臥車,辛副師長也坐臥車,王處長姜副主任和我坐88師的車在前開道。我認為這樣比較好。岑師長您說呢?」

  岑立昊看著辛中嶧:「老首長,那我們就享受集團軍的轎子吧。」

  辛中嶧點點頭說:「那我就跟你沾光了。」

  然後就分頭行動,就在快要上車的刹那,岑立昊一條腿伸進車裡,一條腿站在車外,回頭向辛中嶧笑道:「老首長,當個官好難啊,連坐什麼車都有講究。」

  辛中嶧說:「現在你是師長了,用你的話說,要大處著眼,小處入手,從這些細小的問題開始找到當師長的感覺。」

  岑立昊笑笑說,「老首長的話我記住了。」

  辛中嶧說:「立昊——啊岑師長,我一再提醒告誡自己,在你面前絕不能有一點倚老賣老的表現,可是,一不留神,還是倚老賣老了。好在,除了軍裡的司機同志,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場,公共場合,我還是喊你岑師長。我也給你提個醒,從你下飛機開始,你已經喊了我好幾聲老首長了,我呢,也沒謙虛,坦然受之。行了,到此打住。今天下了這個車,你是岑師長,我是辛副師長,這也叫親兄弟明算帳。」

  當天下午,在集團軍談話完畢,薑梓森帶領幹部科長先行一步,辛中嶧陪岑立昊回家,范辰光夫婦和翟志耘夫婦已經在家等候多時了,說是已經安排好了,要慶祝岑立昊衣錦還鄉,劉尹波也在軍部,和李蓁正在家裡等。

  岑立昊一見這陣勢,很不舒服,心想又搞什麼鳥四大金剛聚會,軍委有個17號文件專門刹吃喝風,現在風聲正緊,軍裡都沒安排,你們來添什麼亂啊,這不是給我設置障礙嗎?但礙於大家也是好心,而且是回來後的初次見面,也不好太不給面子,就問辛中嶧這樣合適不合適。辛中嶧說,「你們四大金剛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就是我在這裡不合適,我還是到招待所吧。」

  翟志耘和范辰光一起叫了起來,說:「今天全仗著有你老人家這面大旗,不然我們哪裡敢安排岑師長的活動啊。」

  辛中嶧說,「也好,就算喝立昊同志一頓喜酒吧。」

  辛中嶧這麼一所,就把事情定下來了。但是岑立昊說要搞在家搞,吃自己的,不能出去張揚。

  范辰光說,「岑師長你放心,這點我們早就想到了,幾個女人都在廚房裡忙乎呢。」

  兒子岑驍漢見爸爸回來了,而且向他保證這次回來再也不走了,嗷地一聲歡呼說,「好明天就去找劉小嘴算帳去!」

  岑立昊問,「誰是劉小嘴?」

  岑驍漢說,「劉叔叔和李阿姨的孩子啊,他說我爸爸喝醉酒掉茅坑裡了。」

  岑立昊哈哈大笑說,「掉茅坑裡就不能爬起來啦?馬上給他打電話,說岑叔叔又從茅坑裡爬出來了,身上臭氣熏天,讓他把他爸爸媽媽都叫過來,我臭他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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