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明天戰爭 | 上頁 下頁 | |
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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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蓁說,「不會吧,岑團長會這麼小家子氣?誰說是給我們老劉暖椅子,八字沒一撇呢。」 岑立昊說,「別叫我岑團長了,我馬上就是岑參謀了。我岑立昊十五年前就是參謀,沒想到現在還是參謀。」 李蓁臉皮一繃說,「別給你李大姐講這個,我不愛聽。你去不去你自己定。我來找林林。」 岑立昊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確實小家子氣了。 說話間林林已經在屋裡把茶沏好了,岑立昊和李蓁的對話她也聽見了,把李蓁迎到沙發上坐下,林林說,「我們老岑現在心態不太好,李大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李蓁說,「男人啦!林林我跟你講,男人太複雜了,所以男人都很累。女人都太簡單了,所以女人都很苦。老岑這一走,你就更苦了。不過,他在那邊立足了,你早點調到北京去,那就歡天喜地了。」 林林拿過一團毛線,一邊繞一邊說,「哪有那麼容易啊?他一個團職幹部,在北京還不小得像個螞蟻一樣?等他把我們娘倆帶去了,猴年馬月了。」 李蓁說,「林林你不要著急,你們家老岑不是等閒之輩——我講這話不是為我自己開脫,當初我介紹你們認識,是沖著他一表人才,就是個幹事業的。這些年苦也苦了累也累了,他沒給你掉價,從營到團,他們幾個人膘著勁,哪一個臺階不是他一路領先?這次搶險,雖然有點挫折,可對老岑不是壞事,到總參當參謀,那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嗎?大機關,憑藉老岑的實力,很快就要起來,熬個三五年再下來,那就是放虎歸山了。」 林林笑了,「說李大姐你不愧是搞政工的,就會做思想工作。」 李蓁見林林手裡套著毛線,像是拆一條褲子,奇怪地問:「正是穿毛褲的時候,你把它拆了幹嗎?」 林林苦笑說,「哪是我拆的啊,老岑嫌褲腳瘦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自己把它剪了一個口子,放到洗衣機裡一洗,拿出來就是這個樣子,只剩下褲腰了。」 李蓁撲哧一笑說,「這個老岑,我看也只能帶兵了,一點生活能力都沒有。」 五 中午果然就在晉陽飯店聚會了,依然是翟志耘做東,用范辰光的話說,翟志耘這個新生的資產階級,雙手沾滿了人民的血汗,不吃白不吃。翟志耘現在已經著手開發老兵俱樂部了,當年他在趙王渡買的那塊地皮,近年行情暴漲,一萬塊錢一畝買的,現在的土地轉讓價翻了十倍,僅這一項就賺了一百多萬,確實是大老闆了。 排座位的時候又出現了微妙的插曲,按照職務吧,岑立昊至今仍然是四個男人當中職務最高的,而且是老資格的正團職,但是翟志耘這次來確實是想給劉尹波架相的,他的兒子已經上高中了,下一步想考軍校,劉尹波馬上就是集團軍幹部處處長了,幫這點小忙自然不在話下。岑立昊看出了這點,也很理解,見大家都在推推拉拉地說隨便坐,就抱定主意不說話,冷眼相觀,怎麼著都行。 劉尹波說,「要說呢,戰友之間沒個大小,但是老岑馬上就要到總部工作了,老岑你就別客氣了,以後見你一面不容易,你今天就當個主賓吧。」 岑立昊說,「要不得要不得,我進機關你也要進機關,可我是平調當參謀,你是提拔當處長,還是你吧。」 劉尹波再三推辭,岑立昊則穩如泰山,坐著不動,說:「老劉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我就坐這裡。」 李蓁急了,說,「你們都不上去,我們幾個女人坐天下。來,馬新,你到上手來。」 馬新一聽要她坐一號座,把兩隻手擺得像蒲扇,說:「哪有這樣的道理,都是領導,我一個做襪子的工人,哪能坐那裡啊?」 岑立昊說,「馬新你別客氣,還真得感謝你在洗劍說的那番話。工人怎麼啦?我覺得你的有些看法相當深刻。就你坐上面,我們隆重推薦你坐上面。」 馬新說,「還說呢,就怪我那幾句話,讓岑團長吃虧了,我們老範把我罵死了,說我多嘴,唉,我就是話多。」 岑立昊說,「老範你罵他幹什麼?你以為那件事情沒做好,就等於不該做嗎?我跟你說,沒做好是因為沒組織好,並不等於不該做。那件事情根本就沒錯。」 劉尹波見岑立昊又認了真,生怕節外生枝,趕緊和稀泥說,「好了好了,今天不談工作,馬新你就上來吧,你不坐下就開不了席。」 范辰光也說,「劉處長和老岑都讓你上你還推辭什麼?在這裡我范辰光是沒資格坐首席的,你坐了你那裡就是主席臺,我這裡也就是副主席臺了。」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馬新就嘟嘟囔囔地坐了上去。 酒過三巡范辰光就給岑立昊敬酒,說:「老岑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從我不同意扒小鋼軌開始,咱倆思路就開始分歧了,其實我真是沒有拆臺的意思,我就是想穩穩當當地把任務完成了。後來的事情我沒想到,我真的不是想看你的笑話。」 岑立昊說,「無所謂,我的失誤我負責,沒什麼。」 范辰光說,「後來有人給師裡寫信,老岑你第一個懷疑的可能就是我,因為有好多事情別人不知道。」 岑立昊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因為別人不知道的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子虛烏有的。」 范辰光說,「那我心裡這一塊石頭就落地了。我范辰光在你的心目中形象不高大,但是說實在話,就是我想整你,也不會用這種辦法了。」 岑立昊把酒杯捏在手中,轉了兩圈,笑道,「是啊,范副政委已經是常委了,是有層次的人了,即使是想反映問題,也會通過正常的渠道,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范辰光說,「還是理解萬歲啊,今天把這個話說開了,我的心裡真是陽光明媚。來,老岑,為了理解,我敬你三杯。」 岑立昊說,「看看,老範又來了,動不動就將我的軍。那就幹吧。」 劉尹波說,「要說起洗劍搶險,其實你們都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時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老岑說的,在這裡做不成的不等於在那裡做不成,今天做不成不等於明天做不成。做與不做,這樣做和那樣做,沒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出發點都是好的。」 岑立昊說,「哈哈,老劉這幾年修煉得好,中庸之道出神入化。來,我敬你。」 劉尹波一口把酒喝幹說,「你也別挖苦我,事實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不能認死理,什麼事情都是有彈性的。你能說這件事情只能這樣做,那樣事情絕對不能那樣做?那不是科學的態度,科學的態度是一分為二,小平同志為什麼說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呢?成敗論英雄。」 岑立昊說,「這樣說就是我的錯了,因為我的那一套是被實踐證明了是行不通的。」 劉尹波說,「那話又說回來了,今天行不通不等於明天行不通。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所以不能較勁。」 劉尹波這天的情緒明顯高於往常,地位和作用感覺有所提升,所以說話就比往常要多,定位也高了一些,幾杯酒下去,不知不覺中就把幹部處長提前當上了,說話也有了循循善誘的口吻。 岑立昊說,「是啊,條條大路通羅馬,沒有一成不變的方法,只有一成不變的腦筋。我是有認死理的毛病。」 劉尹波說,「認死理同堅持原則是兩回事,堅持原則還有個靈活性,不能生搬硬套,得結合實際。既不能無所作為,也不能異想天開。」 翟志耘說,「你們這些未來的將軍,能不能不談那些憂國憂民的東西了?聽不懂,讓我們坐冷板凳。」 大家這才意識到把翟志耘兩口子冷落了,便又同翟志耘兩口子碰杯。但酒喝過之後,還是把話題倒了回來。 范辰光說,「老岑有很多思路是前瞻的,譬如還說洗劍搶險,他問過我不下三次,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不去搞人海戰術,不搞疲勞戰,能不能出奇制勝?可是有什麼好辦法呢,多少年來就是這樣的人海戰術,都是這樣的疲勞戰,經驗證明,也只有這樣才能把口子堵上,反正我們有的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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