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明天戰爭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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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連的球員雖然一肚皮怨氣,但考慮要為連隊爭光跟別的連隊打球,還是同仇敵愾的,沒有給岑立昊添亂。訓練了一個禮拜,就開始打全營淘汰賽。四個連隊,他們打掉了三個。然後就代表營裡到團裡打。但是到了團裡,第一場球就出了個紕漏。 跟八連打的是二連,二連球隊是個老球隊,一向是在全團拿冠軍的。岑立昊是八連場上隊長,又是中鋒,一看對方實力太強,就拿出了拼命的勁頭,猛打猛衝。達到十分鐘的時候,分數還是忽高忽低難解難分,再往下走,八連的戰術就有點亂了,中鋒老是得不到球。岑立昊要求暫停,把擔任左鋒的三班長朱白江罵了狗血噴頭,說:「你這個豬八戒你自己不行,還不趕快把球給我,今天的分都是你丟的,這場球要是打輸了,你就自殺。」朱白江不服地說,「我十個球有八個球都傳給你了,你也不是百發百中,你也丟了四個。這場球要是打輸了,我看你更有責任,主要是你的個人英雄主義造成的。」 岑立昊暴跳如雷,說,「還他媽的狡辯,我丟了四個,你丟了七個。這個帳我以後再跟你算。」說完,又轉向眾人,狠巴巴地說,「再上場,儘量把球傳給我,誰失誤,我就開除誰。」 再往下,八連就打瘋了,披頭散髮,橫衝直撞,結果犯規的次數也增加了。到了下半場快要結束的時候,雙方比分是五十五比五十六,二連比八連多一分,而且球在二連的手裡。就在對方要上籃的時候,八連後衛四班副出其不意地把球斷了過來,傳給朱白江,岑立昊一看形勢急轉直下,興奮狂呼,穩住穩住,給我給我!可是朱白江覺得自己的進攻路線更好,就一直帶了下去,把岑立昊恨得牙癢。朱白江把球帶到對方的籃板的正前方,眼看就要投進,被對方蓋了帽,好在岑立昊動作敏捷,淩空躍起,將球攬到手上,接著單手翻腕,準備來一個遠距離吊籃,豈料球剛出手,哨子響了——時間到。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刷地一聲,空心落籃。岑立昊本來認為這個球要算數的,沒想到咬著哨子的裁判兩隻手在褲襠下面來回交叉搖擺——無效。 岑立昊一肚皮怒火終於有了去處,二話沒說,舉起籃球就向裁判砸去。裁判沒防備會有人砸他,躲閃不及,腦袋上挨了重重地一擊,頓時眼冒金星,晃了好幾下才站穩。 岑立昊的這一球砸得影響深遠。八連付出的代價是被取消參賽資格。岑立昊本人付出的代價則是關於個人前程的。 裁判挨了砸,球賽活動組委會自然要告狀。隊員打裁判,無論如何說不過去,必須處理,這是沒話說的。關鍵是還有孫大竹告狀。孫大竹找到政治處,只說了一句話,「岑立昊這個排長我領導不了,要麼把他調走,要麼把我調走。」 八 翟岩堂復員了。 9月16日那天,在趙王渡橋頭,翟岩堂初見對方不是蘇寧波,也不是海滑的女兵,而是陳紅梅,感到很意外,但不驚訝。而陳紅梅在最初見到翟岩堂的時候,壓根兒也就沒有表現出失望,而是落落大方地說:「你能來,我太高興了。」 以後翟岩堂分析,陳紅梅能夠迅速調整心態,肯定是在他向趙王渡走路的那一段時間內,陳紅梅已經把他觀察清楚了。陳紅梅說,「岑立昊這個人沒勁,但難得他有你這樣一個敢於兩肋插刀的朋友。他還以為我想追他,其實我追的是解放軍。」 翟岩堂當時就覺得情況有點異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陳紅梅提議散步,翟岩堂本來不想跟她散步,因為這個地方離營房不遠,他怕被人看見說不清楚。但又考慮岑立昊沒來,人家姑娘本來就難堪,強打精神跟他說話,已經很委屈了,他得再多說幾句,安慰安慰,於是就同意了。沒想到話題一打開,還越說越投機。後來走到一個汽公共車站,陳紅梅說,「往前三站就是彰河大橋,那邊就是鄰省了,橋頭有集貿市場,很熱鬧,咱們去看看。」 那時候才是上午十點鐘,翟岩堂本來請的是一天假,他原想解決了岑立昊的問題再進城照相的,跟著陳紅梅,相就沒照。兩個人到了彰河橋頭,還一起吃了一頓餃子,關係就變得親密起來了。在此之後,書信來往,忙裡偷閒,約會三次。再往後,就出事了。團裡收到一封信,告了翟岩堂一狀,說他勾引陳紅梅,陳紅梅已經懷孕了,寫信人署名是北郊區文化站革命群眾。 團裡秘密派人調查,此事果然不假,懷孕倒是沒有,兩個人確實發生了關係。所謂的「文化站一革命群眾」,其實就是陳紅梅的追求者,手裡握有確鑿證據。鐘團長本來想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但是師裡又接到了來信,翟岩堂的提幹於是泡了湯。 宣佈岑立昊等人提幹的那天晚上,翟岩堂拒絕同任何人交流,一個人坐在菜地邊上抽了十幾根香煙,第二天自己背著鋪蓋卷回六連去了。再往後,翟岩堂就復員了。後來又有消息傳來,翟岩堂復員之後不久,就在部隊出征南下的前幾天,又返回彰原市,同陳春梅結婚了。 翟岩堂後來的行動只有岑立昊知道。 岑立昊打球砸裁判,和翟岩堂領結婚證是在同一天,岑立昊那天情緒很壞,主動給翟岩堂打的電話,約好在橋頭飯店見面吃飯,見了面才知道,翟岩堂那天扯結婚證了。 翟岩堂對岑立昊說,「謝謝你兄弟,你讓我提前成家立業了。」 岑立昊苦笑,說,「你怪我吧,都是我惹的禍。」又說,「不瞞你說,我最近老辦蠢事。」 翟岩堂說,「好漢做事好漢當,與你什麼關係?沒有你我照樣要娶媳婦生孩子。不過,打仗我打不成了,三年的修行啊,就這麼交給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岑立昊說,「我理解你,你要是上去,比我強。」 翟岩堂說,「你這話不是心裡話。我不會比你強,但也未必比你差。好了,這話不說了,說多了沒意思。我現在要問你一句話,你那天讓我代你赴約,真實想法是什麼?」 岑立昊說,「就是不想在那時候進入情況。」 翟岩堂又問,「如果是現在呢?」 岑立昊說,「還是不想進入情況。」 翟岩堂說,「你有一次說夢話,喊了蘇寧波的名字。」 岑立昊怔住了:「不會吧?」 翟岩堂說,「兄弟,看看我這張臉,這張臉會撒謊嗎?你呀,你是把你的前程看得太重了,看得太重了,就沒有人味了。」 岑立昊說,「我是喜歡蘇寧波,但那天就是蘇寧波,我也不會去,而要是知道是陳紅梅,我就去了。」 翟岩堂也愣住了,「為什麼?」 岑立昊說,「你想想啊,蘇寧波她是一個幹部,我是一個老兵,跟她在一起,我不占上風。我要是心裡沒她,就不在乎,越是有她,越是在乎。」 翟岩堂說,「這話更沒人味了,也更有人味了。」 岑立昊說,「你這話怎麼這麼難懂?」 翟岩堂說,「更沒人味,說的是你的虛榮心。更有人味,說的是這虛榮心是為了愛情。事實已經昭然若揭,你對蘇寧波是有情的。」 岑立昊說,「感情這東西,太複雜了。其實我還不瞭解她,但是我相信一見鍾情,而且看重一見鍾情。」 翟岩堂說,「陳紅梅,哦,現在你該叫她嫂子了,她跟蘇寧波她們交往多,我能讓她把你的意思轉達給蘇寧波嗎?你現在已經是軍官了,允許談戀愛了。」 岑立昊趕緊說,「別,我馬上要打仗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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