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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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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梁必達喝了兩碗稀飯,啃了一塊蕎麥面餅子,然後請來了旅政治委員張普景、副旅長姜家湖、旅參謀長朱疆、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江古碑、供給部副部長安雪梅和駐紮在旅部附近船巴沖的一團團長朱預道,幾個人圍坐在沙盤前算帳。在前不久的整編中,吸收了大量的地方幹部到野戰軍工作,江古碑和原凹凸山壽春縣縣長安雪梅以及朱預道的妻子、陳埠縣副縣長岳秀英等人都回到了部隊,被充實到了二旅,安雪梅負責組織後勤保障和支前工作,岳秀英在旅部擔任動員科的科長。現在是一切服從戰爭,一切保障野戰軍,地方部隊和地方幹部,凡是有條件的,都無條件地加強野戰軍。幹部們有合適職務的就安排合適的職務,沒有合適位置的,降職使用的也不在少數,充分體現了能上能下的思想基礎。

  二旅成立之初,宋店和馬陂之戰牛刀小試,就鋒芒畢露,打得劉漢英幾個團丟盔卸甲,並且有幾個營整建制地被吃掉,梁必達當然是愉快的。

  梁必達委實不再是梁大牙了,雖然得意,但是並沒有忘形。有些帳目他還是要算一算。

  第一筆賬算的是劉漢英的兵力。一仗下來,對方的編制狀況差不多就清楚了,此前梁必達分別審訊了從劉漢英部俘虜過來的一個副團長、兩個營長和三個營副。俘虜們求生心切,說的都是真話,幾份口供一對照,一個連有多少人,一個營有幾個連,一個團有幾個營,一個旅有幾個團,營的火力配備,團的火力配備,等等,都一目了然。

  梁必達一邊口述,薑家湖一邊劈裡啪啦地打算盤。

  算來算去,幾個人的臉就黑了。蔣總統在國共談判期間,欺騙了國際輿論,也玩弄了美國人,說是縮編,不過是規格上降級改了稱呼。把軍變成了師,師變成了旅,看起來建制軍和建制師都減少了,可實際兵力卻暗暗地增加了。落實到凹凸山,就更是花樣翻新,除了招兵買馬,還收編了大量的漢奸隊伍。一個新編師,兵力竟然膨脹到四個旅,加上師部直屬部隊,共有十五個團將近兩萬兵力,比抗戰期間一個軍還要龐大。也就是說,在對付共產黨的時候,老蔣比對付日本鬼子花的本錢還要大。

  而整個凹凸山區,即使是楊庭輝的江淮野戰軍第八縱隊全部,三個旅加起來,也不過才八千人左右。二旅在八縱還是加強的,但是也不能跟劉漢英的任何一個旅相比。除了朱預道的一團有三個營的建制,共有九百餘人,其它兩個團每團只有七個連,每個連只有九十來個人,不足七百人。宋上大的特務團說是團的架子,實際上只有五個連,才四百多人。全旅兵力總數也就是三幹人多一點。

  如此算來,幾天前打的那場勝仗,對劉漢英根本就沒有傷筋動骨。

  再算裝備。就算裝備最為優良的朱預道一團,也只有一個迫擊炮連,一個機槍連,傢伙還都是老掉牙的。其它乙種小團只有四五門迫擊炮和十幾挺重機槍。而劉漢英部師有一個山炮團,旅有山炮營,團有山炮連。僅僅是四百挺重機槍和近幹挺美式輕機關槍這個數字,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的了。

  張普景說:「這幾年我們雖然在發展,但都是白手起家,沒有外援,跟國民黨比實力比裝備是比不了的。還是要靠人民戰爭,發動群眾。」

  梁必達說:「我同意政委的觀點,依靠群眾這一條任何時候也不能放棄。但是,依靠不等於依賴,解放軍和八路軍是有區別的,現在已經不是和鬼子打麻雀戰運動戰了,我們現在必須要考慮一個事實,也就是說,要從過去的遊擊戰術轉變到大兵團作戰的思路上來。不完成這個轉變,就要吃虧。這一仗是勝利了,但是我們要提醒部隊,這次勝利有許多僥倖。一個是劉漢英的部隊輕敵,他沒有想到我們準備得這麼充分,他在兵力使用上保守了。二是兄弟部隊在山外打得很凶,從客觀上牽制了劉漢英的主要兵力。三是恰好有幾個分區的地方部隊在集訓,竇副旅長戰機把握得好,主動配合來得及時。沒有這幾條,這次戰鬥,即使取得最後的勝利,恐怕也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弄得不好夾生的可能都有。要召開一個團以上幹部會,要對下一步的工作,形成一個明確的戰略方針。」

  張普景和薑家湖都很擁護,張普景說:「老梁的思路是對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梁必達說:「是不是可以這樣,一、向縱隊報告,我旅兵員亟待補充,請縱隊支持我們,再從幾個分區抽調三至四個連,補充到各團。本旅轄區的幾個縣大隊,升級為乙種團。二、朱團長派出一個連,近日進駐二龍崗,對烏龍集陳墨涵部的防禦態勢實施抵近偵察。三、宋上大同志報告,洛安州尚有日偽留存的一批軍火,現在藏在哪裡還不清楚,朱參謀長要想辦法。」

  張普景見今天幾個人意見比較一致,他和梁必達一唱一和也很默契,趁機提出來一個老問題,說:「要想儘快改變敵強我弱的力量懸殊,最有效的辦法還是瓦解敵軍。老江的幾個工作站要加強,要抽調一批忠於黨的事業、文兼武備的好幹部深入到劉漢英的心臟。」

  梁必達頓了一下,沒有馬上表態。事實上,張普景急於要解決的問題,也正是梁必達比較重視的問題,只不過兩個人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卻恰好是背道而馳的。

  楊庭輝和八縱新任政委王蘭田對梁必達有單獨交待,鑒於目前敵我之間關係微妙,瓦解敵軍工作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縱隊聯絡部派遣一批幹部,已經打入劉漢英部隊內部,宋上大和東方聞音也將對陳墨涵部進行策反工作。這些都是高度機密,弄得不好就有自己的同志人頭落地,必須慎之又慎。連張普景都一知半解,梁必達當然是不會讓江古碑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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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近年的工作中,如果說梁必達同張普景和竇玉泉相處尚且融洽的話,那麼對江古碑就是另外一種態度了。

  梁必達從心眼裡看不起江古碑,這倒不完全因為江古碑在「純潔運動」中充當了急先鋒,而是因為在梁必達等人的問題甄別之後,尤其是在梁必達當上了分區司令員之後,江古碑的表現令梁必達十分鄙視。為了洗清自己,討好梁必達,江古碑居然搞了一個材料,把當初收拾梁必達和朱預道的經過白紙黑字詳細地記錄下來,還把某某某是怎麼說的,某某某是怎麼做的,全都出賣了。

  江古碑沒有想到的是,梁必達對他的小報告壓根兒不領情,還將材料給東方聞音看了,說:「這種人是小人,好漢做事好漢當,大丈夫敢作敢為,搞這種雞鳴狗盜的小動作幹什麼?錯了就是錯了,錯了也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這樣的事張普景就做不出來,我跟張普景經常爭論,但沒有一點個人恩怨。江古碑現在是看我腰杆硬了,就來投靠,可是他想錯了,我梁必達不是綠林好漢草莽英雄。他現在一見風頭不對,連某某某和某某某都出賣,如果有一天我梁必達又不得勢了,那他還不照樣落井下石?這份黑材料燒了,免得同志之間人心惶惶疑鬼疑神地互相戒備,權當沒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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