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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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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漢英的新編第一三七師對梁必達部的第一輪進攻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

  戰鬥前期,梁必達指揮部隊避開了張嘉毓一旅主力的鋒芒,在陳埠鎮和徐家集地區造了一番聲勢,便主動放棄了在劉漢英看來十分重要的兩個戰略重鎮,讓張嘉毓部在陳埠鎮趾高氣揚地慶祝了一番。

  事實上被佔領的陳埠鎮已是一座空鎮,只有少量遊擊隊在周邊不厭其煩地開展襲擾活動。而此時,梁必達已經調遣朱預道的一團和曲向乾的三團並加強幹餘民兵的兵力集中于宋店至馬陂之間的雞冠山一線的狹窄地區,放過了馬梓威二旅進攻部隊前鋒一個營,將馬部第二團的兩個營引進兩山之間近三幹公尺的狹長地帶。

  如此,就形成了一個精緻的長蛇陣,擊其首則尾不能顧,擊其尾則首不能顧,擊潰腰腹則首尾均不能顧。梁必達選擇的正是「擊其腰腹」。

  戰鬥打響後,三千土洋八路像是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馬梓威的兩個營,山野裡頓時槍炮轟鳴狼奔豕突。梁必達部在此處的兵力占絕對優勢,但在其它地方又是絕對空虛,自然不敢戀戰,速戰速決,馬梓威的這兩個營轉眼之間就灰飛煙滅了。

  待馬梓威回過神來,緊急調兵遣將,然而為時已晚,梁必達部隱身一般沒了蹤影。

  梁必達有段通俗的戰術理論:叫化子不跟龍王爺比寶,打得贏就打,還不能久打,見好就收,來日方長。打不贏就跑,還不能瞎跑,割草也別放過兔子。

  前幾年山南山北一致對外,國共兩軍幾年沒有大打出手,馬梓威對梁必達的戰術一向不屑,認為毫無章法,不按規矩來,上不得大檯面。但這回卻讓馬梓威嘗到了苦頭。馬梓威調集的增援部隊撲了一空,恨恨地正在回撤途中,豈料梁必達主力又殺了個回馬槍,在預備隊陶三河的二團呼應下,將馬梓威殿后部隊又吃掉了一個半營,還生擒了馬梓威部三團團副餘子秋。

  在陳埠鎮方向,張嘉毓的捷報剛剛發出,就接到劉漢英十萬火急的通報:山南江淮野戰軍第八縱隊梁必達旅副旅長兼凹凸山軍分區司令員竇玉泉指揮的二旅一個團和分區的九個獨立營,加上地方武裝近五千兵力正向陳埠鎮進軍,更為嚴重的是梁必達指揮的兩個野戰團以及配屬的地方武裝撤除宋店馬陂戰鬥之後去向不明,梁必達一向善於快速機動連續作戰,分析認為是要對張嘉毓部形成合圍態勢。

  張嘉毓頓時驚出一頭冷汗,指揮駐紮在陳埠鎮一帶的一團另二團的兩個營火速後撤,沿途又被竇玉泉指揮的幾支地方武裝神出鬼沒地打了幾個小阻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防不勝防,損兵折將仍在繼續。

  其實,梁必達壓根兒就沒有打算合圍張嘉毓,只不過是讓竇玉泉組織地方武裝打草驚蛇,張嘉毓就沉不住氣了。這次搶奪地盤的戰鬥,以劉漢英新編第一三七師三個整營遭到全殲,五個營受到重創,損失兵力近兩千,並且丟失了西皋、三河、天堂寨等處方圓十幾公里的地盤為代價而告結束。

  劉漢英的臉連續黑了兩天。劉漢英對張嘉毓和馬梓威等人說,輕敵,輕敵是致敗的根本。這話主要是說馬梓威的。當初馬梓威進軍雞冠山的時候,劉漢英就告誡他要呈多路縱隊齊頭並進。但是馬梓威不把梁必達放在眼裡,倚仗全副美式裝備,兵強馬壯,梁必達無奈他何。另外,將部隊分成數路,他也不放心。

  他習慣於一個拳頭打人,他也怕用巴掌打人遇到硬骨頭會折斷手指。卻沒料到,這回一個拳頭伸出去,沒有砸住梁必達,反倒被梁必達敲折了手腕子。

  馬梓威自知理虧,並不爭辯,只是說:「鄙職有過,是輕敵了。不過這個梁必達的確不是個玩藝兒,不按規矩來。幾年沒跟他們打了,還不太適應他們的路數。」

  張嘉毓在一邊打圓場,笑著說:「梁必達這個人,還真不能小看。大字不識幾個,但是朱毛的那一套遊擊戰術他還吃得很透,心領神會,運用自如。集中絕對優勢兵力,各個擊破,這套戰術是很厲害的。」

  劉漢英撫掌歎道:「我軍在其它戰場上,也是吃這個虧。說起來算是有自知之明了,他不跟你擺譜,不跟你以陣對陣,他東奔西跑,神出鬼沒,出其不意。你在明處,他在暗處。陣地戰不靈了,弄得不好,本部要在這個問題上吃大虧。我勸諸位不妨多看看毛澤東的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馬梓威不以為然地說:「師座言之有理,但在鄙職看來,也未必那麼嚴重。土八路就是土八路,可一可二不可再二。依職之見,我部趁敵初戰告捷,正在得意之際,出擊梅嶺,端掉梁必達的老窩。」

  劉漢英正色道:「還是輕敵。梁必達跟你不一樣,梁必達不姓馬,不是馬謖,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馬梓威一臉尷尬,看了看劉漢英,又看了看張嘉毓,不吭氣了。

  111

  陳墨涵暗自慶倖,此次進攻梁必達,劉漢英沒讓自己的部隊打頭陣。他雖然已經接到了王蘭田的密信,但他並沒有貿然表態。軍中無小事,何況他的處境十分微妙,他必須慎之又慎——正是得益於這種滴水不漏的謹慎,他和他的部隊才有了今天。

  不到決定性的時刻,他是絕不會貿然行動的。出征之前,陳墨涵說想嘗一嘗凹凸山名茶穀雨和清明之間的金寨翠眉,趙無妨心領神會,馬上說通達布莊桂老闆的茶道功夫是烏龍集第一流的。他說那好吧,就去勒索他一次。本部雄踞凹凸一方,抗日有功,保護這些土豪劣紳在戰亂之年仍然財源不斷,喝他一杯清茶也是給他一個面子——這話就有點跋扈了,當然也很像國軍軍官的做派。

  不僅喝茶,還喝了酒。不僅喝酒,還要桂蘭亭的內侄女安碧薇小姐作陪,還喝得半醉。

  在十分短暫的單獨接觸的機會裡,陳墨涵噴著濃厚的酒氣,嘟嘟囔囔語焉不詳地對俞真說,兩軍即將開戰,兵戎相見,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我勸安小姐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好。

  聽他那口氣,好像對於俞真的身份以及彼此此前的接觸全都忘記了,好像壓根兒就沒有發生過那些事。倒是俞真沉不住氣了,急不可耐而又直截了當地告訴陳墨涵,王蘭田要求他在這次戰鬥中絕不能露出異常表現,上峰怎麼佈置就怎麼打,繼續取得信任,將來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陳墨涵當時就明白了,劉漢英的作戰計劃已經在楊庭輝和王蘭田的案頭了,這次討伐必敗無疑。同時他也清楚了他和他的部隊在這次出征中該做出怎樣的舉動,但他在俞真面前卻仍然裝糊塗,半真半假使勁地睜著一雙朦朧的醉眼:「安小姐你說的是什麼?什麼是異常表現?什麼繼續取得信任?我怎麼聽不明白啊。」弄得俞真一頭霧水。

  俞真畢竟年輕,城府不深,還以為這個人真的是一喝就醉,真像個酒囊飯袋,那可不是要誤大事嗎?後來還是趙無妨向她遞了個眼色,背過陳墨涵,意味深長地告訴她:「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這才疑疑惑惑地放下心來。

  見過俞真,陳墨涵的心裡就有底了。所幸的是,他的三團加強給了三旅的武丙球,進攻時為張嘉毓部的第二梯隊,同時擔任東南方向的警戒,防止潮州方向楊庭輝野戰軍主力趕來打援。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陳墨涵的三團一槍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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