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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然後就開戰。一個小老頭,一個小胖子,你來我往,左沖右突,好不熱鬧,惹來一群幹部戰士在外面看稀奇。王鐵山也聽說了,溜達過來在操場外面看,看得直搖頭說,「這個老嚴啊,沒球仗打了,墮落到這個地步,跟孩子玩。」

  嚴澤光球技不怎麼樣,雖然戰術玩得花團錦簇,但老是犯規,王奇抗議也沒有用,他還是照樣犯規,但犯規也沒有用,他投籃不准。滿頭大汗地打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王奇領先。嚴澤光說話算話,當真派人去市里買了一支氣槍,第二個星期天還當真開著吉普車,把王奇拉到山裡打鳥去了。

  那天晚上回來,爺倆收穫不小,王奇打了幾隻麻雀,嚴澤光打了兩隻野兔子,一老一少耀武揚威地回來,直接到王鐵山的家裡,把東西往院子裡一放,嚴澤光趾高氣揚地喊,「孫芳,搞飯!」

  王鐵山出了門說,「老嚴,你這個老不正常,你現在閑得手癢,你可別把我的兒子教唆壞了,他還要考大學呢!」

  嚴澤光說,「你老王就是鼠目寸光,考大學怎麼啦?考大學算個鳥。這個兔崽子槍法很好,是個扛槍吃糧的料,考大學就給我考軍事院校,回來給我當排長!」

  王鐵山說,「考不上你負責啊!」

  嚴澤光說,「我負責就我負責,屁大個事兒!」

  5

  這年秋天,嚴澤光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的來信,看完信,如雷貫耳,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上,半天沒有出門。

  首長:

  請允許我先說一聲對不起。還記得二十八年前的毛田壩遭遇戰嗎?提到這次戰鬥,你一定首先就會想到楊桃。是的,我就是您派去抬送楊桃的四名戰士之一,後來犧牲了兩名同志,我又成了活下來的兩名戰士之一。現在,那位同志也病故了,我就成了那四名戰士中的唯一倖存者。

  這些年來,這件事情一直壓在我的心上,今天我要向首長彙報真實的情況了。那天後半夜,我們回到了毛田壩,向您彙報說,楊桃同志在我們抬送的路上丟失了,這是事實。但是我們隱瞞了一個細節,楊桃同志並不是無緣無故丟失的,而是因為我們迷路了,在迷路的過程中,我們遇上了一個人,他說他是被土匪綁架上山的郎中,我們中間的一個人當時就拉開了搶栓,要槍斃這個「匪醫」,後來郎中就逃跑了,我們怕他去給土匪報信,就拼命地追呀追,我們沒有追上他,回到原來的地方,楊桃同志也不見了。您當時的心情暴怒,我們怕您知道這個情況後追究我們的責任,追究我們不僅犯了盲動主義的錯誤,還因為這個錯誤丟了楊桃,所以我們就隱瞞了這個細節。

  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想,楊桃的突然失蹤非常可疑,因為楊桃同志身負重傷,不可能自己行走,那麼,一定是那個郎中,利用我們地形生疏,轉回來把楊桃背走了。既然背走楊桃的是個郎中,而且連土匪都要冒險綁架他,那他一定是個醫術很高明的郎中。也許,楊桃同志還活著,如果活著的楊桃同志沒有回到部隊,那她一定還在十萬大山裡面,一定還在毛田壩。首長,如果您還沒有忘記楊桃,那就派人去找找看吧,無論找到還是找不到,我把實話向首長彙報了,也能減輕我對楊桃同志和首長您的負罪感。

  落款是:一位對不起首長和楊桃同志的老兵。

  嚴澤光把這封信鎖進了保險櫃。

  不久,師裡研究幹部調整,嚴澤光找沈東陽談了一次話,嚴澤光說,「東陽啊,我當師長之後,發現了一個規律。我們兩個就像一條繩子上拴的螞蚱,凡是麻煩的事情,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沈東陽說,不明白師長的意思。

  嚴澤光說,「我記得在檳輝地區準備戰鬥的時候,你當敢死隊長,我跟你說過的,打死了你是我的兒子,打不死你就是我的女婿。雖然戰鬥最終沒有展開,但是你的不怕死精神和戰術水平都已經得到充分的展示了。可以算你已經當了一次敢死隊長了,可以算你當了敢死隊長之後又活著回來了,那麼你就可以是我的女婿了。」

  沈東陽說,「師長,我追求麗文是在您擔任師長之前,而且那時候您還是個團長,是個老團長,您自己已經感覺您快要退出歷史舞臺了。無論是我追求麗文,還是我尊重您的戰術水平,都跟您的職務無關。」

  嚴澤光笑笑說,「這個我知道,我跟你同樣清楚。問題是,現在我是二十七師師長,而你是二十七師司令部的參謀。如果你沒有和麗文的那層關係,我有一百個理由越級提拔你,但是現在全二十七師都知道了,你即將成為我的女婿,不要說越級提拔了,就是給你升一級,我也說不出口。」

  沈東陽說,「無論是按資排輩,還是德才取人,哪怕民主投票,我沈東陽自信,我應該得到提升。」

  嚴澤光說,「所以我說我們兩個都遇到麻煩了。我們長話短說,你沈東陽要是想提升,那就不能當我的女婿,要是想當我的女婿,那就不能提升,至少我在二十七師當師長期間,在與你同等條件的同志中間,你的進步速度只能是中等偏下,你選擇吧。」

  沈東陽半天沒做聲,他的確面臨著很難的選擇。一方面,他的出色表現在二十七師已經形成共識,師裡幾位首長都主張越級提升,馬政委和王鐵山提議他到戰鬥部隊當營長,張參謀長提議直接擔任師司令部作訓科副科長,但是都被嚴澤光否定了。嚴澤光說,「這個年輕人有培養前途,但是怎麼培養,是一門科學。」

  嚴澤光之所以阻擋他的提升,僅僅因為他即將成為嚴澤光的女婿。

  沈東陽最後說,「嚴師長,我不一定當你的女婿,但我一定要當麗文的愛人。」

  嚴澤光把桌子一拍說,「嚴麗文的愛人不是我的女婿是什麼?難道你是王鐵山的女婿?」

  沈東陽說,「我選擇不提升。」

  嚴澤光說,「你想好,兩級啊!只要你選擇放棄和麗文談戀愛,我可以向常委會提名你擔任作訓科的副科長。」

  沈東陽說,「我不稀罕副科長,我只稀罕嚴麗文。」

  嚴澤光說,「那我建議你離開機關,到戰鬥連隊當連長。」

  沈東陽說,「我兩年前就是正連級,在前線我是第一突擊隊隊長,當時你們選配幹部的時候,突擊隊的指導員是副營級,分隊長都是副連級。那個突擊隊,就是敵後武工隊的翻版,我這個隊長,至少相當於正營級。可是師長你現在卻讓我去當連長,難道就因為我愛麗文,我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嚴澤光說,「那沒有辦法,我還是那句話,你想當正營級一點問題都沒有,只要你選擇。」

  沈東陽說,「那我選擇當連長。」

  嚴澤光說,「那好,這個忙我可以幫你,明天常委會上我親自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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