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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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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東陽說,「一是前指批准了我們的預案,預案就變成了方案。這是最佳效果。二是前指認可了我們的預案,將其納入總體作戰方針中,不用我們的人,用我們的打法,這是次佳效果。三是置之不理,讓我們坐鎮玉田,威懾黃琨,聲援西線,這對我們二十七師的部隊來說,是最差的效果,引而不發,無功而返。」 嚴澤光說,「我有個預感,可能的結果,既不是你說的最佳效果,也不是你說的最差的效果,可能是第二種效果,可是我不甘心啊。」 沈東陽沒有說話,他知道師長的判斷是有深層依據的,作為一個曾經有過輝煌戰績的軍人,作為一個幾十年如一日把戰術研究作為人生藝術和唯一樂趣的軍人,可以說,沒有誰比嚴師長對於戰爭這門藝術更加執著了。進入戰區以來,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俯瞰沙盤和凝望地圖。他對於敵情通報好像並不怎麼在意,每當有新的敵情通報下達,參謀人員介紹的時候,他只是靜靜地聆聽,眼睛卻自始至終落在作戰地圖上。 臨時指揮部的正面牆壁上,懸掛一幅一比五十萬的地圖,那是整個戰區的戰略態勢圖,幾乎占滿了一面牆壁,其中二十七師準備開進的區域有辦公桌那麼大。另外一面牆壁上,分別掛著一比二十萬、一比十萬的戰術標圖。嚴師長常常站在地圖的對面,目光久久地凝望。他在凝望那些地圖的時候,指揮部裡一片寂靜。 但沈東陽分明聽見了腳步聲。那是嚴師長的腳步,嚴師長的目光落在什麼地方,就像他的腳步已經踏到了什麼地方,那裡便印上了嚴師長的解放膠鞋鞋底的紋路。 但是進入戰區二十多天了,部隊已經在玉田地區集結了,連師醫院都上來了,前指給二十七師的任務還是原地待命,原地待命,再原地待命。別人不一定能看見,但嚴師長一定看見了,在東西兩線,參戰部隊已經開始進行戰役部署了,嚴師長所擔心的引而不發,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沈東陽說,「師長,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也許會有轉機。」 嚴澤光說,「但願吧。但這不是我說了算的,也不是你說了算的,能不能搶到一塊骨頭,就看天意了。」 停了停又說,「如果只是讓二十七師做一顆棋子,擺在這裡無為而為,那我們就太不划算了。我希望給我一次機會,哪怕是敲敲邊鼓,只要給我邊鼓敲,我就能把鼓敲破。」 在整個二十七師的部隊,除了嚴澤光和王鐵山以及沈東陽等幾個人以外,大家全都做好了大戰的準備,包括物資上的和精神上的,他們躍躍欲試,他們蠢蠢欲動,部隊還開展了表決心,寫請戰書,寫血書,報名參加突擊隊等活動。部隊士氣高漲,就像裝進槍膛裡的子彈,保險已經打開了,只要嚴師長一扣扳機,叭的一聲,部隊就會被發射出去。 他們哪裡知道,嚴師長沒有權力扣動這個扳機,恰好在部隊充滿了希望的時候,嚴澤光的心裡充滿了失望。他的預見和部隊的願望恰恰是兩個方向。 政治部喬主任在向嚴澤光彙報上述思想政治工作情況的時候,嚴澤光苦笑。嚴澤光後來單獨跟王鐵山在一起的時候,打了一個極其不雅的比方。嚴澤光說,「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部隊沒有士氣,我是怕把士氣搞得太旺盛了,收不了場,這就好像洞房裡辦那事,新郎官已經翹起來了,成仰角了,卻發現新娘子跑了,弄得不好,就陽痿了。」 果然不出嚴澤光所料,就在戰爭即將啟動的前十天,戰區前指副總指揮、本軍軍長賈宏生來到了檳輝地區,上了檳輝山。賈宏生說,「好啊,你嚴澤光好大的胃口,你簡直就像前指的副總指揮!」 嚴澤光困惑地看著賈軍長,不知所云。 賈軍長說,「你們的作戰預案前指研究了,很好!」 嚴澤光為之一振,兩眼頓時放光,胸膛一挺說,「這麼說,我們有戲唱了?」 賈軍長哈哈一笑說,「你們有什麼戲唱?現在整個戰區有沒有戲唱,都還沒有定下來。你們這個地方,懸,你們既要做好打的準備,也要做好不打的準備。」 嚴澤光剛剛挺起的胸膛頓時往下一松,愁眉苦臉地說,「那您剛才為什麼說我們的方案很好?」 賈宏生說,「你們提出的減少大正面橫向推進,加大淺縱深分階段穿插的設想,高度地概括了這次戰爭的特徵,已經被前指確定為整體戰術原則,整個戰役就以這個原則為靈魂。但是,這並不等於說你們就要打。」 嚴澤光說,「我們為什麼提出這個原則?這是根據我們當前的地形敵情和任務決定的。這個原則它哪怕千合適萬合適,但是它最合適的還是我們這個方向。這是為二十七師量體裁衣的,你們把我做的衣服拿給別人穿,還讓我光著屁股!」 賈宏生見嚴澤光氣急敗壞,笑笑說,「也不是說完全不讓你打,但這要看西線的情況。西線情況越差,你們打的可能性越大。你說吧,你是希望西線打好呢還是希望西線打得一塌糊塗。總不能因為你們想打仗,我們就讓西線打敗仗吧?」 嚴澤光憤怒地說,「瞎子用兵,用兵無當,為什麼要把二十七師擺在玉田?讓我去西線,玉田這個方向只需要一個團!」 賈軍長是個好脾氣,仍然不急不惱,仍然笑容可掬,拍拍嚴澤光的肩膀說,「嘿嘿,這就是不讓你去西線的主要原因。我告訴你,這場戰爭不比解放戰爭,也不比抗美援朝戰爭,這是一場政治戰爭,是有節制的,是要把握尺度的。讓你去西線幹什麼,讓你去西線,怕你把人家的老窩給端了,怕你把世界大戰引爆了。好好當你的預備隊吧同志哥,你的作戰原則已經在指揮半個戰區了,你該知足了。」 賈軍長離開之後,嚴澤光的情緒明顯地變壞了,在指揮部裡焦躁不安,看什麼都不順眼。參謀長張省相過來請示要不要組織輕型坦克到前沿,嚴澤光把桌子拍得山響,吼道,「人都不讓上去,還坦克!坦克到前沿幹什麼,打野豬啊!」 8 在嚴澤光困獸一般焦躁的時候,王雅歌上山了。 王雅歌率領的醫療隊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醫療隊在檳輝山下開設了戰地救護所,忙裡偷閒,上山來看看丈夫。嚴澤光見到王雅歌,苦笑著說,「這一下,我們老兩口拴在一起了,我沒有事做,你也沒有事做,只有我有事做了,你才有事做。」 王雅歌說,「我聽說你情緒很差。一個師長,應該有師長的風度,你的缺點就是急躁。」 嚴澤光說,「你是我的黨小組長嗎?沒有聽說過一個師醫院的副院長隨便就可以批評師長的。」 王雅歌說,「我身兼數職,我是師醫院的副院長,同時還兼任你的老婆,別人誰敢批評你呢?」 嚴澤光說,「虎落平川不如雞,打不上仗,我們大家都是一樣的傻子,傻乎乎地待命待命而已,而已!你有本事給我把進攻任務請來,我天天接受你的批評,我同意你一天批評我二十八次。」 王雅歌說,「你耐心點,待命也是戰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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