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八月桂花遍地開 | 上頁 下頁 | |
一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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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索瓦說,「好,我接著往下講,去年八月,正當日軍攻破廬州城、正在籌備進攻陸安州之際,為了加強陸安州防務,同時也為了收拾陸安州的局面,李長官力排眾議,任命首長為陸安州行政公署專員和警備司令。首長受命之日費了一番周折找到我,向我交待了任務。我們分別從淮北和蘇北兩個方向向陸安州進發,我最先到達。在桃花塢出事的前一天,我就到達陸安州了,接上了地下黨關係,得到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情報:日軍在攻下陸安州之後,將把此地作為南下西進的戰略基地,建立駐屯機構。特務機關為了奠定駐屯陸安州的基礎,將在陸安州物色各類倒戈人物,成立『親善商會』乃至『親善政府』。就在這個時候,先期活躍在廬州的日本浪人抓到了一名進步青年學生。浪人當著這個學生的面將兩名婦女亂刀捅死,嚇唬這個青年。這名青年的意志崩潰了,表示只要活命,就停止抗日活動,而且可以為日本人效勞,並且還交代了他即將護送同學方明珠回到桃花塢動員方父逃難的事情。日本浪人為了控制這個青年,讓他寫了一份保證書,交給他一筆經費……」 「等等!」方明珠失聲尖叫,並且像彈簧一樣從翟維新的身邊彈出,撲到方索瓦的面前——「二哥,你說什麼,他是誰?」 方索瓦若無其事地看了翟維新一眼,翟維新已是面色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宋詩芩也恐怖地看著翟維新,將屁股挪到一邊。方索瓦淡淡一笑說,「明珠,小宋,別怕,聽我說完。後來,這個青年就陪著我的妹妹回到了桃花塢,導演了一場所謂江淮保安團搶劫桃花塢、日軍保護桃花塢良民的鬧劇,目的就是收買方家和桃花塢的人心,作為漢奸模範控制區。但是,他們在密謀這件事情的時候,哪裡知道,我和地下組織的同志也在積極準備。我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機出現了,雖然我沒有能夠救活我的父親,但是,父親卻幫了我……」 方明珠又發出一聲驚呼,猛地站了起來,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指著方索瓦,結結巴巴地說,「這麼說,父親他,他是……」 方索瓦說,「這是一個離奇而又複雜的故事。在父親彌留之際,我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動員父親說出那句話:『桃花塢掛太陽旗。』我懇求父親,相信他的兒子,這是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讓我順利打進敵人內部。父親起先猶豫,剩下最後一口氣還反復追問我是從哪裡回來的,一定不能做賣國求榮的事情。後來父親說,『孩子,我就信你一回吧,好自為之啊……』父親,我對不起您啊,我沒有能夠把您救下來,而是利用了您那一句話。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為了抗日救國,父親您就背一陣黑鍋吧……」 方索瓦泣不成聲了。 方明珠仰天灑淚,突然沖到翟維新的面前,大聲質問,「你說,那個把江淮保安團和鬼子引到桃花塢的青年是不是你?」 翟維新的脊背已經塌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下,「是我,是我,我也是不得已,明珠,我愛你,我不想死啊!」 方索瓦說,「正是因為有了父親那句話,這場戲才演得逼真,我才取得了松岡的絕對信任。以後的事情你們也許已經猜到了,按照那位首長的指示,我在桃花塢建立了自衛團,搞到了一批武器,同時我們同天茱山抗日武裝遙相呼應,屢次離間日軍同『皇協軍』的關係,到了現在,松岡聯隊已經完全孤立了,同松岡聯隊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我們的父親,他即將恢復名譽。九泉之下,倘若父親亡靈有知,一定會原諒兒子的。」 翟維新仍然跪在地上,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地垮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方索瓦,方二哥,你殺了我吧!斯文掃地,臉面丟盡,生不如死啊,你殺了我吧!」 宋詩芩說,「怎麼會這樣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方明珠說,「二哥,你打算把他怎麼辦?」 方索瓦說,「小翟你起來吧,我沒有打算殺你。起來,我會讓你找到斯文和臉面的。但是,你想當我的妹夫,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 四 自從嚴楚漢從雲舒莊園回來、唐春秋和嚴楚漢到杜家老樓參加了一次秘密會議後,就發現身後有些若隱若現的陰影。 唐春秋說,「嘿嘿,老子這個屠夫還沒有動手殺豬,竟然有人動起了屠夫的念頭。我看我不先下手還不行了呢。」 話是這麼說,但是真的下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為秘密組織監視唐春秋和嚴楚漢的,涉及到兩個人,一個是旅部政督員邡逍,一個是旅副參謀長勞玉軍。這個級別的軍官,都是在侯先覺那裡掛上號的,不是誰想收拾就能收拾的。唐春秋給嚴楚漢和孟秋交代了三個步驟:一、抓真憑實據,一次性解決;二、抓莫須有,從無到有;三、創造莫須有,先無後有。 勞玉軍擔任過嫡系團的團長,因為過去緊跟栗統飛,屬派系人物。唐春秋就任旅長後,將其調離要害位置,此人倒並沒有表現太多抵觸,在旅司令部也很盡職,對唐春秋也很恭敬,有些看不透。加之勞玉軍也出身黃埔,軍事上很有一套,如果沒有破壞抗日的實據,唐春秋是不忍下手的。 但對於邡逍,唐春秋就沒這麼客氣了。 唐春秋的旅長位置穩固不久,天茱山獨立旅收到七十七軍侯先覺的一份秘密指令,稱:陸安州共產黨活動日益猖獗,新四軍七支隊利用抗日的名分,緊鑼密鼓地擴大武裝,加強對獨立旅的滲透,已經形成左右陸安州戰局之勢。獨立旅長官務必站穩立場,謹防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之悲劇發生。令你部於近期開展一次「洗腦」運動,自下而上自查互查。對於同新四軍交往甚密者要嚴格審查,必要時可以採取非常之手段,確保獨立旅不為赤色污染。 這份電令由旅部機要室接收,但是閱件人卻規定唐春秋和邡逍同閱。唐春秋一看就明白了,這一定是邡逍做了手腳。這狗日的自從來到獨立旅,對於抗日沒有一點興趣,而將全部興趣都集中在整人上面。成天不在旅部,到各團轉來轉去,像狗一樣東聞西聞,而且搞突然襲擊。對此,一二六團團長林用樹和一二五團團長嚴楚漢都有反映。 當天,唐春秋就召集嚴楚漢和孟秋商議。嚴楚漢說,「這份指令是公開的。邡逍已經放出話了,說獨立旅現在不是侯先覺在指揮,也不是李宇煌在指揮,而是共產黨在指揮。獨立旅的共產黨多得像蟲子,伸手一抓能抓一把。不知道他背後又做了多少文章。」 唐春秋說,「這小子老是惦記我的後院,如何是好?『洗腦』運動,我該如何動作?」 嚴楚漢說,「我看這是個機會。」 唐春秋問,「此話怎講?」 嚴楚漢說,「旅座在這個問題上可以把姿態放高一點,這件事情委託邡逍全權辦理。邡逍急於向侯先覺表功效忠,勢必要大幹一場。他要大抓證據,我們就給他弄點假證據,讓他放開手腳地抓,抓到一定程度,再來出他的洋相。」 唐春秋沉吟說,「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讓他得意忘形。但是有一個問題,讓他放開搞,容易把部隊搞亂,搞得人心惶惶。不過,沿著你這個思路,我們可以設計一條。」 孟秋一拍腦門說,「我明白旅座的意思了,欲擒故縱。」 唐春秋說,「一、讓他搞;二、讓人搞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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