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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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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天來到時,我把「Story of O」又譯了一遍,仔細校對了一遍,覺得譯的很好,看不出任何敗筆,就把它收了起來。幹完了這件事,暫時又找不到別的事可幹,就和小孫出去玩。在城裡逛了一天,又在小飯館裡吃了晚飯,回來時天完全黑了。走進地下室的走廊裡。她忽然悉悉索索地脫起衣服來,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一個白色的模模糊糊的影子,然後又聞到了越來越濃烈的香水味。夜裡四外的樓上都開著燈,所以眼前的走廊裡有很多的白方塊,就像是白漆塗成。小孫走到那些方塊裡去,馬上就變得混身閃閃發光,而對面的標本櫃上就會出現一個白色的影子。她就這樣從一個個方塊裡走過去,在標本櫃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影子。與此同時,門口的地下留下了蟬蛻似的影子。那些衣服扔在地下雜亂無章,好象是肢解了的人形。我把那些衣服檢起來,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面,避開窗口照進來的燈光。仿佛我一貫是這樣作的似的。 在每一塊燈光裡,小孫都回過頭來朝我笑笑。那些人造月光照得她混身慘白。這種感覺好想在作夢一樣。有時候她像是要伸個懶腰一樣,把手向上伸起來,但又不完全是伸懶腰,因為她把身體彎向一側,笑得很開心。我覺得這不象真的,所以不打算把它當真。但是我也感到一種衝動,要把鼻子伸入捧著的衣服裡。那些衣服散發著香味,尚有餘溫。這種衝動就象狗想聞東西一樣。 走到房間裡以後,小孫就徑直鑽進了被窩,一會就睡著了。我把她的衣服放在床頭,回到自己床上,好久都沒睡著。第二天早上起來以後,她不提起這件事,好象這件事只是她一時衝動,或者昨天晚上她在夢遊一樣。我也不便提起這件事。全當它沒有發生。我想女人都有一種衝動,要把自己脫光。 中午小孫告訴我說,她們科主任找她談話,問她為什麼要到我房間裡住。小孫就反問一句道,你們為什麼不准我們結婚?那老太太就期期艾艾答不上來。於是小孫提高了嗓子高叫起來:既然我們倆結婚是有其名,無其實,純粹是為了騙房子;現在住到一起,又無名,又無實,又不要房子,你管這個幹嘛。這一嚷嚷鬧得全科都能聽到。那老太太著了慌,委委屈屈地說:孫大夫,我求求你,不要這樣。我這個科主任也不是我自己樂意當的。那口氣好象是說,自己受了強姦一樣。幹完了這件事,小孫覺得興高彩烈,得到了很大的滿足,跑下來告訴我說,她又打了個大勝仗,並且要和我接吻以示慶祝。這孩子嘴裡有薄菏味,大概是常嚼口香糖。她還把舌頭伸到我嘴裡來了。吻完以後,她打了個榧子道:Frenchkiss!就揚長而去,回去上班了。但是我整個下午都不得安生,想著她裹在白色牛仔褲裡的屁股,細長的兩條腿和白色的護士鞋。除了屁股圓和腿長,她還有不少好處,包括給我打飯,和在熄燈以後陪我聊天,沒得聊時就說和我陽痿有關的事。我們在一起,經常玩兩種遊戲,一種是情人的遊戲,一種是醫生和病人的遊戲。到了前一種玩不下去時,就玩後一種。 晚上我和小孫聊天時,她從被窩裡鑽出來,盤腿坐在被子上。這時候她背倚著被燈光照亮的牆。我看她十分清楚,那一頭齊耳短髮,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鎖骨下的一顆黑痣,小巧精緻的乳房。乳頭象兩顆嫩櫻桃一樣。我也坐起來,點上一根煙,她眼睛裡就燃起了兩顆火星。我們倆近在咫尺,但是仿佛隔了一個世紀,有了這種感覺,什麼話都可以說了。她問我,她長得好看嗎?我說:很好看,她就說:真的呀。 我和小孫談這些事時,她的床在窗口射入的燈光中,我的床在陰影裡,我們住的地方就象陰陽兩界。這叫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生活,它也有陰陽兩界。在硬的時期我生活在燈光中,軟了以後生活在陰影裡。在這一點上,我很象過去的李先生。只是我不知道李先生是不是也陽痿過。 2 當年我問李先生,西夏文有什麼用,他只是一聲也不吭。後來他告訴我說,他根本不想它有什麼用,也不想讀懂了以後怎麼發表成果。他之所以要讀這個東西,只是因為沒有人能夠讀懂西夏文。假如他能讀懂西夏文,他就會很快樂。讀不懂最後死了也就算了。後來他的晚景很悲慘,因為他終於把西夏文讀通了,到處找地方發表,人家卻不理他。因為他不是在組織的人,是個社會閒散人員。還因為當時對西夏文已經有了五六種讀法,都讀得通。李先生說,他的讀法最優越,但是沒人理他。後來他就把自己保留多年的西夏文拓片,抄本等等都燒掉了,到處去找工作,終於當上了一個中學教員。再以後就得了老年癡呆症。我算了算,李先生那會也有五十六七,到了該得這種病的年齡了。最後一次我見到他,他已經不認識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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