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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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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後來又見到陳清揚,和她在飯店裡登記了房間,然後一起到房間裡去,我伸手幫她脫下大衣。陳清揚說,王二變得文明了。這說明我已經變了很多。以前我不但相貌兇惡,行為也很兇惡。 我和陳清揚在飯店裡又做了一回案。那裡暖氣燒得很暖,還裝著茶色玻璃。我坐在沙發上,她坐在床上,聊了一會兒天。逐漸有了犯罪的氣氛。我說,不是讓我看有多耷拉嗎,我看看。她就站起來,脫了外衣,裡面穿著大花的襯衫。然後她又坐下去,說,還早一點。過一會服務員來送開水。他們有鑰匙,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我問她,碰上了人家怎麼說,她說,她沒被碰上過。但是聽說人家會把門一摔,在外面說:真他媽的討厭! 我和陳清揚逃進山以前,有一次我在豬場煮豬食。那時我要燒火,要把豬菜切碎(所謂豬菜,是番薯藤、水葫蘆一類東西),要往鍋裡加糠添水。我同時做著好幾樣事情。而軍代表卻在一邊碟碟不休,說我是如何之壞。他還讓我去告訴我的臭婊子陳清揚,她是如何之壞。忽然間我暴怒起來,掄起長勺,照著粱上掛的盛南瓜籽的葫蘆劈去,把它劈成兩半。軍代表嚇得一步跳出房去。如果他還要繼續數落我,我就要砍他腦袋了。我是那樣兇惡,因為我不說話。 後來在人保組,我也不大說話,包括人家捆我的時候。所以我的手經常被捆得烏青。陳清揚經常說話。她說:大嫂,捆疼了,或者:大嫂,給我拿手絹墊一墊。我頭髮上系了一塊手絹。她處處與人合作,苦頭吃得少。我們處處都不一樣。 陳清揚說,以前我不夠文明。在人保組裡,人家給我們松了綁。那條繩子在她的襯衣上留下了很多道痕跡。這是因為那繩子平時放在燒火的棚子裡,沾上了鍋灰和柴草沫。她用不靈活的手把痕跡撣掉,只撣了前面,撣不了後面。等到她想叫我來撣時,我已經一步跨出門去。等到她追出門去,我已經走了很遠,我走路很快,而且從來不回頭看。就因為這些原因,她根本就不愛我,也說不上喜歡。 照領導定的性,我們在後山上幹的事,除了她像考拉那次之外,都不算案子。像我們在開荒時幹的事,只能算枝節問題。所以我沒有繼續交待下去。其實還有別的事。當時熱風正烈,陳清揚頭枕雙臂睡得很熟。我把她的衣襟完全解開了。這樣她袒露出上身,好像是故意的一樣。天又藍又亮,以致陰影裡都是藍黝黝的光。忽然間我心裡一動,在她紅彤彤的身體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幹了些什麼了。我把這事說了出來,以為陳清揚一定不記得。可是她說,「記得記得!那會兒我醒了。你在我肚臍上親了一下吧?好危險,差一點愛上你。」 陳清揚說,當時她剛好醒來,看見我那顆亂蓬蓬的頭正在她肚子上,然後肚臍上輕柔的一觸。那一刻她也不能自持。但是她還是假裝睡著,看我還要幹什麼。可是我什麼都沒幹,抬起頭來往四下看看,就走開了。 我寫的交待材料裡說,那天夜裡,我們離開後山,向做案現場進發,背上背了很多罎罎罐罐,計劃是到南邊山裡定居。那邊土地肥沃,公路兩邊就是一人深的草。不像十五隊後山,草只有半尺高。那天夜裡有月亮,我們還走了一段公路,所以到天明將起霧時,已經走了二十公里,上了南面的山。具體的說,到了章風寨南面的草地上,再走就是森林。我們在一棵大青樹下露營,揀了兩塊幹牛糞生了一堆火,在地上鋪了一塊塑料布。然後脫了一切衣服(衣服已經濕了),摟在一起,裹上三條毯子,滾成一個球,就睡著了。睡了一個小時就被凍醒。三重毯子都濕透了,牛糞火也滅了。樹上的水滴像傾盆大雨往下掉。空氣裡漂著的水點有綠豆大小。那是在一月裡,旱季最冷的幾天。山的陰面就有這麼潮。 陳清揚說,她醒時,聽見我在她耳邊打機關槍。上牙碰下牙,一秒鐘不只一下。而且我已經有了熱度。我一感冒就不容易好,必須打針。她就爬起來說,不行,這樣兩個人都要病。快幹那事。我不肯動,說道:忍忍罷。一會兒就出太陽。後來又說:你看我幹得了嗎?案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案發時的情形是這樣:陳清揚騎在我身上,一起一落,她背後的天上是白茫茫的霧氣。這時好像不那麼冷了,四下裡傳來牛鈴聲。這地方的老傣不關牛,天一亮水牛就自己跑出來。那些牛身上拴著木制的鈴襠,走起來發出悶悶的響聲。一個龐然大物驟然出現在我們身邊,耳邊的剛毛上掛著水珠。那是一條白水牛,它側過頭來,用一隻眼睛看我們。 白水牛的角可以做刀把,晶瑩透明很好看。可是質脆容易裂。我有一把匕首,也是白牛角把,卻一點不裂,很難得。刃的材料也好,可是被人保組收走了。後來沒事了,找他們要,卻說找不到了。還有我的獵槍,也不肯還我。人保組的老郭死乞白咧地說要買,可是只肯出五十塊錢,最後連槍帶刀,我一樣也沒要回來。 我和陳清揚在飯店裡做案之前聊了好半天。最後她把襯衣也脫下來,還穿著裙子和皮靴。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把她的頭髮撩了起來。她的頭髮有不少白的了。 陳清揚燙了頭。她說,以前她的頭髮好,捨不得燙。現在沒關係了。她現在當了副院長,非常忙,也不能每天洗頭。除此之外,眼角脖子下有不少皺紋。她說,女兒建議她去做整容手術。但是她沒時間做。 後來她說,好啦,看罷,就去解乳罩。我想幫她一把,也沒幫上。扣在前面,我把手伸到後面去了。她說看來你沒學壞,就轉過身來讓我看。我仔細看了一陣,提了一點意見。不知為什麼,她有點臉紅,說,好啦,看也看過了。還要幹什麼?就要把乳罩戴上。我說,別忙,就這樣罷。她說,怎麼,還要研究我的結構?我說,那當然。現在不著急,再聊一會。她的臉望紅了,說道:王二,你一輩子學不了好,永遠是個混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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