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中國式離婚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不料等肖莉上完課趕到婚禮現場時,宋建平喝高了。宋建平的沒有"攜夫人"成了今天被他的中國同事罰酒的一個把柄。一上來,還沒怎麼吃東西時,就被新娘娟子罰了三大杯幹紅,當下就有些暈暈乎乎。他一向不勝酒力,很少喝酒,除了那次的小酒館醉酒,從沒醉過。那次喝的是白酒,還沒感覺到什麼的時候就被撂倒了。這一次感覺不同,感覺不錯。走路都不用費勁,一路飄著就過去了。婚禮方式是西式的,西方酒會式的。偌大的廳裡,散放著餐桌,桌上擺滿各種飲料、糕點、冷肉。客人們無固定餐桌,誰用誰取。宋建平一路飄著一路喝著,來者不拒,不知不覺地就喝高了。肖莉到的時候,正是他狀態最好的時候:飄飄欲仙,如夢如幻。看到肖莉,笑眯眯招手讓她過來。

  肖莉繞過一張張餐桌,向宋建平走去。所到之處,無不引起人們的注目。宋建平感到了人們對這個向他走來的女人的欣賞,男人的虛榮心頓時得到了極大滿足。肖莉來到了他的身邊。

  "宋醫生,給介紹一下啊!"立刻就有人大叫。

  宋建平一把摟住肖莉與之並肩而立,嬉笑著:"這還用得著介紹嗎?"

  "哇噻!男才女貌啊!"一女孩兒尖叫起來。作為對她尖叫的呼應,宋建平在肖莉腮上親了一口。立刻有閃光燈雪亮地及時一閃,負責婚禮拍照的人把這珍貴的一幕給拍了下來。肖莉知道宋建平是醉了,笑著皺眉看他,試圖把他推開。結果不僅沒有推開,卻被他擁著下了舞池。

  娟子看肖莉的目光充滿羡慕。那是年輕女孩兒對成熟女人的成熟美的羡慕。同在場所有人一樣,她也認為這就是宋建平的夫人。同時也認為,這是很般配的一對。在場的唯一知情人是劉東北,他卻始終保持緘默。他不能跟任何人出賣他哥,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妻子。不僅是保持緘默,看著在舞池裡將肖莉緊緊擁在自己懷裡的宋建平,心裡還感到陣陣的幸災樂禍:你不是傳統嗎?你不是正派嗎?這麼傳統這麼正派的人怎麼還會做出這種事來?別想拿喝多了當藉口,如同酒後吐真言一樣,酒後露真情。那真情就是:所有男人,只要他是男人,就不會對美麗的異性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舞池裡,肖莉幾經努力,方把宋建平推開,並扶到了沙發上,宋建平立刻倒下就睡。林小楓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

  這天,宋建平走前,林小楓就走了,和爸爸媽媽當當一塊兒去了香山。本來沒打算去,突然地就在家裡待不住了,無端的煩躁,於是決定去香山。潛意識裡,是想用這種表面的忙碌和快樂擺脫掉內心的空虛。不想剛到半山腰,媽媽把腳給崴了。好不容易連攙帶扶磕磕絆絆地到了山下,媽媽腳已腫得老高。當下給宋建平打電話,想通知他去醫院裡等,他們隨後趕到。不料電話打不通,想是婚禮上太過熱鬧聽不到鈴聲之故。於是決定,回來時路過宋建平參加婚禮的酒店,叫上宋建平。一開始媽媽不同意叫他,說上醫院不一定非他不可。林小楓卻說:"上醫院不一定非他不可。回家上樓怎麼辦,我們仨誰能背您?"老太太便不吭聲了。

  林小楓按照服務員的指引向宴會廳走,路過洗手間時,劉東北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沒看到她,她看到了他。他是太醒目了,簇新的西裝不說,口袋裡還插著一枝玫瑰花,於是她叫:"東北!"

  劉東北聽到叫聲,大腦還沒有明確反應過來是誰,心已被嚇得跳了一跳,慢慢地,他轉過身去,發現自己的感覺沒錯。"嫂子!"他歡天喜地地說,"您來了!我哥說您不來——"

  那歡天喜地是如此真摯,讓林小楓不由得歉意,第一次想到不該因為了自己的任性,就置他人的感受於不顧,"對不起東北,我今天實在是有事。宋建平呢?"

  "您不是來參加婚禮的?"

  "我媽腳崴了,有可能骨折了。"

  劉東北在心裡大大地松了口氣。只要她不是來參加婚禮的,就好辦。否則,就算他哥此刻沒有什麼忌諱,林小楓的現形,她的出現也是件頗為麻煩的事,因為,現在,那裡邊,人人都認為宋建平的夫人是肖莉。劉東北把林小楓安排在大堂裡等。

  "裡面人很多,得找。我去給您找。"劉東北禮貌周到地給林小楓叫來了一杯鮮榨西瓜汁。林小楓也樂得在外面等:一張素臉,一身家常服,她不想這副樣子出現在這種場合。

  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宋建平被劉東北叫醒,一聽林小楓來了,嚇得酒登時醒了一大半。儘管醉了,他對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對自己的潛意識絕不是一無所知。他所擔心的正是劉東北替他擔心的:現在,這裡人人都以為他的夫人是肖莉。林小楓來了,他介紹還是不介紹?介紹,怎麼介紹?說林小楓是他的夫人,那肖莉是他的什麼?他從沙發上爬起來,跟著劉東北匆匆向外走,跟肖莉都顧不上說,只囑咐劉東北幫著招呼一下。

  林母果然是骨折了,足背第五根骨頭骨折。從醫院出來後,那只腳就根本無法沾地,最終,是宋建平背著她上了樓。宋建平把老太太背進家已是滿頭大汗,放下老太太,氣都沒喘,就張羅著鋪床,放靠墊,幫老太太墊高傷腳……忙得不亦樂乎。弄得老太太非常過意不去,又不便跟女婿過於客氣,只好不停地招呼林小楓:"小楓啊,這裡這麼多的事——做飯你急什麼!這才幾點!"

  這時宋建平正抱著林母脫下的外套外褲向外走,林小楓在廚房裡高聲地回道:"沒事兒,媽媽!他照顧您還不是應該的。"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頭充滿對宋建平的感激,還有歉意。自己是有些任性了,不知在他同事的婚禮上,自己的缺席,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宋建平把林母的外衣在門廳掛好,路過廚房時被林小楓叫了進去。

  "建平,"接下來本想說"對不起",話到嘴邊又拐了彎。不習慣。一向不管什麼事,即使她心裡早已認了錯,也只是表現在行動上,嘴上是從不說的。看一眼丈夫臉上累出來、忙出來的涔涔的汗,她說:"建平,媽媽骨折了,我恐怕得住在家裡了。"

  "那是當然。這時候家裡沒人不成,光指著爸爸不成。"

  "當當只有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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