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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單純惹的禍 　　錢志國死了。 　　人死在崗位上，企業首先面臨的就是賠償。賠償按哪條標準，律師說：「企業需否賠償，關鍵看死者死亡與企業管理等各方面有無因果關係。」 　　有無因果關係是最難說清楚的一個部分，最終何去何從，常常由角力雙方的強者決定。 　　關鍵時刻情勢急轉直下：錢志國父親因兒子死亡臥床不起，老伴留家裡照顧，委託錢志國表弟全權代理。錢志國表弟在北京讀研，新聞專業，他的出現頓時令角力雙方勢均力敵。 　　錢志國表弟認為錢志國死與企業有直接因果關係：過勞死。陳佳回答他，口說無憑，需要證據。然後，年輕人提出想見死者同事，特別想見他表哥生前最後接觸到的那個人。陳佳當然知道他真正目的，仍表示了同意。 　　於是，毫不知情、毫無經驗的鄧小可把錢志國在人世間最後清醒時刻的情形對錢志國表弟和盤托出。 　　這天，小可正幹活，陳佳打電話來叫她馬上去。陳佳辦公室的茶几上還放著一個細高玻璃杯，杯裡是茶。陳佳沖那杯子一點頭：「錢志國表弟剛從這走，一口沒喝……談得不順，分歧在於，他要的賠償數額過大，遠遠超出規定和公司的承受能力。」 　　小可不明白這種大事，為什麼要跟她說？ 　　陳佳不看她，只失神地盯著那茶杯：「你知道他要多少嗎？……八百萬！」小可嚇一大跳，這時陳佳把目光從茶杯轉到她的臉上，溫和地道：「小可，叫你來是想跟你核實件事，錢志國最後那天上午是跟你說過，為趕項目，他48小時沒睡覺了嗎？」小可頓悟，全身冰涼！她點了頭，順勢把頭埋下。耳邊，陳佳在說：「錢志國表弟請律師了，接下來，律師將會找你。小可，在律師面前收回你說的話，到時我們統一口徑，好嗎？」 　　小可抬起頭來：「可是陳總——」 　　陳佳打斷她：「沒有可是！只有必須！」 　　小可便不再說話，陳佳看著她，滿腔的憤怒焦慮化成委屈，現在她面臨的困難遠不止錢家，更嚴重的，還有錢志國負責的那個項目——這項目如不能按時完成，公司損失得以億計！ 　　她對小可道：「你可以走了。24小時開機等通知。到時跟律師怎麼說，你看著辦。」語音平平，卻比大喊大叫更具引而不發的震懾。 　　小可離開陳佳辦公室，拿出手機撥了鄭海潮電話。鄭海潮在電話那頭一直聽她說，說著說著，她思路通暢了：最糟的結果不就是離開南實證券嗎？ 　　沒料鄭海潮的意見是：「這事你有錯，實話不等於實情。你跟死者家屬這樣說，使公司陷入了被動。我不認為公司要對死者的死負全部責任。」 　　小可激動起來：「公司的確沒有過兩天兩夜加班的情況，但公司沒有不等於錢志國沒有！」 　　鄭海潮打斷她：「我不相信一個身體健康沒有毛病的年輕人，能因為48小時沒睡覺就死。」 　　醍醐灌頂般，小可想起了錢志國經常頭疼，想起他臉龐的不正常紅，她磕磕巴巴地問鄭海潮：「那你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與錢家及律師約了次日下午三點見，前天晚上，鄭海潮和陳佳商量應對方案直到深夜。海潮說：「陳佳，明天別叫鄧小可去了。就算她肯撒謊都沒用，這麼重要的談話人家肯定有錄音。」 　　陳佳苦笑：「你以為我願意讓她去？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沒辦法，錢家律師要見她。」 　　海潮堅持道：「跟他們再商量一下！」 　　「這事我是這麼考慮的，錢家律師這次見不到她，總要找機會見她。與其讓他單獨見，不如跟我們一塊。否則，她肯定會被他們利用。這孩子往好裡說是單純，實事求是說是——」她想說「傻」，咽下去，話鋒一轉，道：「我們的方案得提前跟鄧小可說說，你說還是我說？」海潮道：「我說吧。」又警告，「你不要再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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