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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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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表示你的『真的不是』,你就把車房還給了他!沒了錢有感情還可以,要是沒了錢也沒了感情,咱忙活了半天不就白忙活了嗎?」小西把挑好的兩把油菜擱秤上:「我還是那個意見,去跟他把汽車房子要回來,如果可能,那對鑽石耳釘,也要回來!」 簡佳有一會兒沒有說話。不得不承認,小西的話有道理。從前她跟劉凱瑞好時,也是形單影隻的時候多,他太忙,難得陪她,但那時即使沒人陪,週末,一個人在設備齊全的別墅裡聽聽音樂,看看碟,上上網,泡泡旋水浴,做點東西吃,或者什麼都不幹,就那樣穿著棉布睡衣,在屋裡走來走去地慵懶著,也是好的。感情沒了物質在,總比什麼都沒有了強,當時一怒之下退車退房現在看真的不是明智之舉。但是既已退了,再讓她去把它們要回來,怎麼要?說我跟你跟了六年,你得賠償我——那不真成賣的了嗎?事實上,劉凱瑞曾主動讓簡佳開過條件。那天,從順義執法站回來把小西送走後,他把她送回了——什麼呢——她的住處。顯然他沒有料到她的住處會是這樣,這樣舊,這樣破。站在她的小屋子,他說了。讓她開條件。一、他不會離婚;二、這種情況下若要繼續他們的關係,她所要的條件。從前他可不是這麼跟她說的,從前,他一直讓她認為,婚姻將是他們愛情的結果。她冷笑一聲後說,她的條件就是,結婚,生孩子。他說生孩子,可以。至於結婚,不就是一張紙嗎?比如他妻子,倒是有那張紙了,得到什麼了?一年裡他有五分之四的時間不在家,過年過節不得不回家時,也屬心不在焉。他妻子從那張紙裡得到的只是溫飽和名分,毫無其他樂趣,「性」趣都沒有,他跟她分屋已然多年。……簡佳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一字一字告訴他:那張紙不僅意味著溫飽和名分,還意味著一個女人的感情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可得到大家的尊重和祝福!這時劉凱瑞又搬出了他說了一萬遍的陳詞濫調:那是任何一個女孩兒只要想,就能實現的事情,而他給她的——這時簡佳發作了,尖叫著把他推了出去,等於把錢及錢所能帶來的一切,推了出去。 簡佳跟小西買菜,看著走在前面的小西那副休閒家常悠悠然的樣子,越來越覺著劉凱瑞無恥、可恨,要不是他,她何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小西在水產攤前站住了,指著在黑塑料水箱裡遊的魚說要一條一斤半左右的。趁魚販撈魚,簡佳又說:「小西,你說,他怎麼能這樣?明明不能跟你結婚,生騙,一騙就是六年。一個人怎麼能這樣自私?」 類似意思的話簡佳從來了後就說,說了不下一百遍。關係再好再有同情心,同樣的話聽一百遍後,也得聽膩了,至少是,沒感覺了。「行了簡佳行了,話說三遍淡如水,你這幾句話,顛來倒去說多少遍了?」 「煩了?」 「煩了。」 「還朋友呢!」 「朋友也不能當垃圾桶使,什麼餿的爛的都往裡頭倒,想不想知道祥林嫂為什麼沒有女朋友?」簡佳聞此,把幫小西拎的菜往地上一放,掉頭就走。小西叫起來:「簡佳!……這麼多菜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拿!……晚上也請你在我們家吃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們家何建國做菜一流!」 簡佳這才站住,回頭過來幫小西拎菜。 顧家的餐桌是那樣的豐富豐盛,同時又是那樣的家常溫馨。 餐桌是圓的,而不是眼下時興的西式長方的,那種餐桌不適合中餐。餐桌中間放一沙鍋,沙鍋裡頭是排骨蓮藕,還有枸杞。菜有大蔥攤雞蛋、素炒油菜香菇、糖醋木耳香菜、清蒸草魚。順便說一句,那清蒸草魚可說是做得完美之至,肉極嫩,味極濃,調料的味道似乎均勻浸潤了肉的每一絲纖維,簡直想不出是怎麼做的。後來問了方知,原來在做之前,何建國要用調料把魚先醃上兩個小時,等滋味全進去了,才封好放微波爐裡轉,用高火,兩面各轉兩分鐘,同時炒鍋熱好油,把調料放裡頭燒開,而後澆到微波爐轉好的魚上,就會是這種肉嫩味濃的效果。飯是米飯,吃著香,聞著也香。原來何建國做米飯也有講究,用兩種米,東北大米和泰國香米。前者吃著香,後者聞著香,二者比例是,五比一。小西爸也上桌吃了,何建國坐他身邊,一會兒為他夾菜,一會兒為他盛湯,眼到手到,體貼入微。小西盡可以自顧自吃她的,什麼都不管。簡佳看著這一切很是感慨。用世俗標準說,劉凱瑞比何建國成功,但是當這個成功人士不愛你、至少不肯用他的全部去愛你時,他那成功與你又有什麼關係?都說,看一個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就看他肯不肯跟她結婚,肯不肯把自己的一生同她拴在一起。自己當初太追求成功追求與眾不同了,現在才知道,平凡夫妻,庸常生活,柴米油鹽的瑣碎幸福,是多麼寶貴多麼難得多麼真實。 顧家門鈴響了,簡佳全沒放在心上,她是這家的客人,來了誰都與她無關。何建國去開的門,來人是顧小航,大包小裹,風塵僕僕。由於意外,除了小西爸,屋裡人齊刷刷站起。簡佳更是驚得差點兒沒把椅子推倒,她不僅討厭還有點兒怕小西這個愣頭青弟弟,生怕他會當眾說出點兒什麼來。與劉凱瑞的關係,不管她怎麼為自己辯護,事情的本質也無法改變:她就是一個曾經被包養的第三者。小西爸媽對《 我被包養的三年 》的書名都反感,何況對真人真事乎?而她尊敬他們,被所尊敬的人瞧不起,會令她難堪。這時,聽小西媽問小航:「不是說去十五天,這才剛剛十天,怎麼就回來了?」 「正事就十天。而後安排的全是玩兒。我這不惦著家裡嘛,就提前回來了。爸怎麼樣了?」小航邊說邊向衛生間走,說是得先洗洗手。小西媽讓他乾脆洗個澡,他連聲道:「不行不行,餓壞我了,這一個多禮拜在意大利我就沒怎麼吃!真不明白歐洲人在飲食上的想像力怎麼會這麼貧乏,除了麵包就是肉,再就是一堆菜葉子。經常在路邊上見到他們喝著可樂吃麵包,也能吃得下去!」洗完手來到桌邊坐下,深深吸了口氣,說聲「好香啊」!就抄起筷子開吃。 小西爸對兒子不滿。「就知道吃!也不問問是誰做的!」 「還用問?咱家裡誰能有這手藝。」轉對何建國,「對吧,姐夫?」 「你姐夫這些天累壞了。」小西媽緊接著補充,二老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何建國的感激,包括弟弟小航,也在用他的方式表達感激,小西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吃完飯,一家人圍著茶几喝水說話,何建國在廚房裡洗碗。簡佳要去幫忙,被何建國推出來了。客廳裡,小航打開了箱子,開始給大家派發禮物。先拿出一個小盒給媽媽,裡面是一枚胸針,玫瑰造型,純金枝葉,水晶花蕾,小西媽拿手上眯著眼睛看。「漂亮是漂亮,可惜我們整天穿著白大褂——」 小西不愛聽,最不喜歡媽媽這點,十幾年如一日的裝束,從來不知道打扮,滿腦門子除了工作簡直就沒點兒別的。她拿過胸針往媽媽前胸正中間別,邊說:「下班的時候,休息的時候,講課的時候,開會的時候,也穿白大褂?」別好了,遠遠近近地端詳,「太好了!媽,您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個美人兒?」 「你和小航比起你媽當年,差遠了。」小西爸接道。不是討好,是真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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