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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看樣兒大概是曉冰在信中說了人家什麼不好聽的話了,讓人家知道了,理虧了。」

  鐘銳告辭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曉冰出國後給沈五一寫過許多信,他一封也沒回,這使曉冰不安,於是,她寫信跟姐姐傾訴,並說了出國前一夜在沈五一家的情景:……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下定了決心的,我甚至模傷電影裡的情景換上了一件睡裙去請他,但他堅持睡在外面不改韌衷,好像電影裡真正的共產黨員那樣。他就是要保持他的心理優勢來折磨我。我已經開始打工了,我得把他的錢還上……我剛來澳洲就給他去了信,以後也不斷地去信,但他一個字也沒回。這件事弄得我精神很緊張……

  曉雪給妹妹回信說:……不要再為沈五一的事情折磨自己,他不回信不見得是為了保持你所謂的心理優勢向你施加壓力。

  我想他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男人是為了要你才愛你,哪有他這樣本末倒置的?這不正常……

  曉雪這樣說,完全是為了安慰遠在萬里之外獨自一人的妹妹,絕無他意,她沒有想到曉冰就此而寫回的信會寄到當事人的手中。

  曉冰在回信中說:……看了你的信我心裡負擔輕多了。也許真像你所說,他可能生理上有什麼毛病,否則,為什麼人到中年還只是單身一人?……

  接到沈五一的電話後,曉雪只有硬著頭皮去赴約。她也已經同時收到了曉冰錯裝在給她的信封裡的寫給沈五一的信了,已經知道闖下禍了。

  曉雪按了門鈴。

  「門沒有鎖!」曉雪開了門。沈五一背向門坐在沙發裡動也沒動。

  「把門關好!」他命令道。

  門已經關好了。

  沈五一不再說什麼,起身大步走過去。曉雪本能地閃到一邊。他根本看都不看她,徑直走到門口,「哢」地鎖了門。

  「你要幹什麼?」曉雪驚叫著伸手去開門,手被沈五一抓住了。

  「我請你來,是要讓你親自檢驗一下,作為一個男人,我是否正常。」

  沈五一一把把曉雪拉過來,粗暴有力地橫托而起,胸口散發著滾燙的憤怒氣息。

  曉雪徒然地掙扎著解釋:「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為了安慰曉冰……她一個人在外面……對不起!……」

  曉雪的聲音被窒息了,她已經被扔到了臥室的床上。她剛掙扎著想坐起來,又被沈五一壓了下去。他碰都不碰她的上身,不感興趣,他的惟—興趣是——證實。他直奔主題。

  曉雪拼命要拉開他在她腰間的手。他一隻手就抓住了她兩隻手的手腕,一條腿壓任她的腿,另一隻手從容地解開了她的腰帶、褲扣以及所有的屏障。

  他堅定、有力,深深地直入她的身體。

  忽然他感到下面那具由於緊繃而僵硬的軀體鬆弛了。就在他進入到底的那一瞬間。不僅是鬆弛,而且是綿軟,那種交付于你、任由你擺佈的綿軟,仿佛被席醉槍擊中。那正是女性肉體被征服、不是被男性武力而是被男性肉體所征服時的典型狀態。

  沈五一經歷過的女人無數,新手、老手,真單純的、假動情的……

  他深請其中所有種種最細微的差別。

  沒有經過頭腦,他身體已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動作急切地去除了隔在他們中間的所有織物,他的和她的;他擁抱她、親吻她、撫摸她,感覺得到唇下掌下每一寸肌膚的響應。那肌膚是如此的白皙,細膩,一如她的名字……在他的興奮到達頂點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呻吟了。他們步調一致地完成了男人和女人的結合。一次完美的結合。

  事後,她進衛生間沖洗,鎖了門,久久不出來。

  他開始不安,敲門。她不回答,也沒有動靜。

  萬般無奈,他找出鑰匙,打開了門。她裹著浴巾,坐在浴缸沿上,頭低垂著。聽到他進來,她慌忙把臉轉向裡面,避免同他的目光接觸。他讓她出去把衣服穿上,小心著涼。她不說話,他伸手去拉她,她動作激烈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惶惑地看著她,不明白了——剛才還好好的!曉雪萬分羞慚,從來從來沒有想到,她會被完全沒有情感成份的欲火點燃。這與她在這方面所受的教育、經驗,以及她對自己的瞭解似乎完全相停。他知道了她的這個秘密,面對他,她無地自容。他的問題是,不知道這是秘密,他覺著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男女之間的這事兒,只要彼此不討厭就夠了。當她在他的身體下進入狀態時,他就明白了,她不討厭他,身體上不討厭他。她這類的女人,能達到這點就很好。他就是在這一時刻、在這一點上,被感動了、被激發了。以後的一切便都是頗理成章、天經地義的事了。

  兩個人由於不同的性別、文化、經歷,造成了彼此的誤解。

  後來,她一聲不響地穿好衣服,低著頭一聲不響地向門外走去。看著她的樣子,他自覺罪孽深重。「對不起。」他說。

  她站住了,停了一下搖了搖頭。她不能給人以受侮辱被損害了的錯覺,她不想不誠實。

  他一下子輕鬆了,跳了起來:「我送你。」

  「不用!」

  「反正我也沒事兒。」停了停,他又說,「一個人待在屋裡,很………寂寞。」

  她不禁看了他一眼,這是事後她第一次看他。

  於是他說:「坐會兒吧,好麼?」……四周靜悄悄的,近四十平方米的大客廳裡,響著沈五一低沉、平穩的嗓音。

  「我爸爸死後,媽媽一個人養活我們兄弟三個,」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曉雪給他倒了杯水,他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下。「她是個家庭婦女,沒文化,也沒本事,只有力氣;給人家洗衣服,糊火柴盒,成宿成宿地糊。我對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總想吃東西;饞急了眼,上街撿蘋果核吃;還抓過蜜烽,為了吃它身子裡面的那一點點蜜……媽媽讓我好好念書,可我不願意去學校,不願意受同學們的嘲笑,我想盡辦法逃學。有一天,我在外面閒逛了一天,回到家,媽媽死了。什麼病不知道,她從來沒有去過醫院。那年,我十五歲……」

  他把頭低了下去,他不願意讓人看到他動了感情。

  「從那時起我就再沒有上學。以後的十幾年裡,我的生活目標就是吃飯,就這麼一直混到二十七八歲。二十七八歲時,我還沒接觸過女人。女人啊,只要不是沒法子,或是幼稚,是不會要窮人的。但窮人也是人、就也有人的種種需要。怎麼辦?只有靠自己,自己給自己,」他陰鬱地笑了笑,「解決問題。」曉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為他的坦率講述所吸引。沈五一點燃一支煙,長長地吸了一日,「一直到後來,我有了錢,女人們才注意到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沉浸在那種縱情的宣洩裡……跟你說說也無所謂了,有一次,我最多一夜換過三個姑娘,而且都年輕,都漂亮,都——自願;我呢,也嚴格遵守遊戲規則,我從來不坑人。」

  「你是好人,曉冰—直這樣說。」沈五一冷笑笑,不接這個話茬兒。曉雪有些尷尬,只好沒話找話,「你是怎麼——成功的?」

  「成功?你是想說我怎麼『發』起來的吧?我知道我這種人在你那種人眼裡的形象。」

  「好吧好吧,你是怎麼發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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