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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第十五章

  街道辦事處。七年前,他們在這裡登記結的婚。現在這裡比那時已經豪華多了:鋪了地磚,釘了一圈深棕色的掛鏡線。當年那個笑眉笑眼的中年婦女已不見了,桌後坐著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男子。男子在屋裡也戴著副墨鏡,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震懾。隔著墨鏡,男子在念手中紙上的字:「……離婚理由:性格不和。於亥處理:兒子鐘丁丁,括號,五歲,由女方撫養。」念到這兒,男子抬頭掃視了一眼立於面前的兩個當事人,曉雪忙對他點點頭,鐘銳不表態。

  「這位男同志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去法院。不過憑我的經驗,去法院也是這結果。孩子還小,不能沒有母親。」男子說道,聲音倒是十分和氣。

  鐘銳生硬地道:「可以沒有父親!」

  「就說是呀。所以我們勸你們不要離婚不要離婚,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能解決非得走這條路……」

  鐘銳泄了氣。

  男於接著往下念:「每月男方付孩子撫養費,三百。財產處理:現金平分,電器家具等實物,留給女方及孩子。」他看兩人一眼。見兩人點頭,又念:「離婚雙方的其他協議:住房歸男方,女方未婚前可由女方暫時居住,一挨結婚,立即搬出。」他再看看曉雪,曉雪點點頭。

  「別的沒有什麼了吧?」見二人都搖頭,男子道:「簽字。」

  曉雪接過了筆,看著那張離婚協議書卻不知該往哪簽,鐘銳看她一眼,在簽名處指了指。曉雪簽了宇,鐘銳也簽了字,然後一人接過一張協議書。出了門後,二人點點頭,分別走了。

  秋風吹來,樹葉沙沙飄落。

  曉雪推開資料室的門,周豔剛放下電話,聽到門響,回頭問道:「徹底辦完了?」

  「嗯。」曉雪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她覺著很累。

  「他給你來電話了!」

  「誰?」

  「接班人。」

  「我現在沒心思開玩笑周豔。」

  「得了!……約你今晚一起吃飯,時間地點照舊:不能去,就給他去個電話。」曉雪拿起電話就撥。

  「為什麼不去?」見曉雪不響,周豔又道:「他人不錯,在社會上有地位,錢也不少掙,對你又好,你還要什麼?」曉雪接通了電話:「請找姜醫生。」

  姜學成值夜班在家裡休息,接電話的小護士告訴了曉雪他家的電話。曉雪電話打來的時候,姜學成正在家裡跟妻子談判。

  「……這個家裡的東西我什麼都不要。」姜學成對正經在鏡前梳妝的妻子說。妻子用髮卡把額前彎曲的劉海卡上去,露出白白的額頭,又打開粉底霜,用食指挖出一小塊,一點點往臉上拍勻,不說話。

  姜學成鼓足勇氣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妻子開口了:「我只要一樣。」

  「只要你要,就是你的!」姜學成直起腰來,語氣熱切。

  「真的?」

  「你說!」妻子嫣然一笑:「我要你。」

  姜學成差點沒背過氣去。這時電話鈴響了,姜妻抓起了電話。

  曉雪對接電話的是一個女聲完全沒有準備,不知應答好還是不應答好,一時沒能出聲。

  「喂,喂喂!怎麼不說話!」對方的聲音突然嚴厲了,「你是誰?說話!」這時再說話已經晚了,曉雪下意識地把電話從耳邊拉開,卻忘了應談放下。尖銳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真有你的啊,竟敢打電話到我家裡來了!看上我們姜學成了?迫不及待了?他現在就在家裡,你來吧,來啊。」聲音又陡轉,「你這個不要臉的!………」

  周豔聽著了,想去奪電話,曉雪仿佛這才驚醒,一下子把電話扣死了。

  周豔興奮不已:「夠潑的啊!下次把電話給我,對付潑婦是我的強項。」

  那邊姜妻放了電話,看著鏡中的姜學成問:「她是誰?」姜學成不吭聲。女人回過身來,一對大眼睛死死盯住他;「你離婚就是為了她吧?」姜學成還是不吭聲。女人沒徐口紅的嘴唇顫抖了:「她很漂亮?……是個小姑娘?……說話!」薑學成就是不說話,躬背低頭坐著,一副生死由你的架勢。

  女人火了:「不說是不是?沒用!我查得出來,這點小事兒,喊!」

  這天,曉雪和周豔正在資料室吃午飯,門「砰」地被推開了。

  兩人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十分豔麗的陌生女子,她身材高挑,彎曲而隨意的劉海下,是一雙顧盼流光的大眼睛。

  「誰是夏曉雪?」兩個人幾乎同時明白了來者是誰,曉雪呆住了,周豔卻笑吟吟地站了起來:「你是誰?」姜妻打量著對面這個三十多歲的平常女人。心裡踏實多了。

  「怎麼,看上我的男人了?」她問。

  「主要問題在於,你的男人看不上你了。」同豔說。

  「你!……」姜妻被噎住了,片刻後,面部肌肉開始痙攣。

  的,她伸出指尖鮮紅的手,向周豔沖過去。

  曉雪一下子擋在了周豔的前邊。

  周豔扒拉開曉雪,挺著胸往前湊:「來啊,文的,武的,我候著。提醒一句,看看清楚此刻你在哪裡,免得吃了虧還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二人幾乎是胸脯貼著胸脯,鼻尖對著鼻尖,關鍵時刻,姜妻明智地後退了一步:「我、我找你們領導去!」

  「去吧。我們領導在二層右手第二個門。他正閑著沒事幹呢,正需要來點刺激。」周豔輕飄飄地說。

  「我跟他告你這個不要臉的第三者!」

  「那我勸你還是不要去……」

  「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我是為你著想。」

  這下子連曉雪都不明白了,與姜妻一道看著周豔。

  周豔一笑:「如果叫我們領導看見你——我們領導可是個男的——准得想,一個女人潑成這樣,別說第三者了,就是再有個第五者、第八者,都合情合理。」

  姜妻這才明白今天是遇上對手了,「你、你……你等著!」丟下這樣蒼白的一句,氣急敗壞地沖出去。門「砰」地關上了。

  周豔異常得意興奮,連連問曉雪:「怎麼樣?怎麼樣?」

  「你不該這麼刺激她。」曉雪憂心仲仲。

  這天晚上,曉雪幾乎一夜沒睡,早晨起來,她臉色焦黃,橫肌下垂,頭髮都似乎乾燥了許多。上次一起吃飯,姜學成跟她準備跟妻子攤牌,她堅決反對,他卻還是這樣做了。這使她覺沉重,同時又有一絲暖意。這暖意持久地橫夏在心底,令她動,令她軟弱,令她苦惱。早晨她送了丁丁後往單位趕,眼睛明看到了路上一堆啤酒瓶的碎碴兒,腦於卻了無知覺,駭車直了過去,車帶被紮破。等她找到修車的地兒修好車,已經快到班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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