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牽手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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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喬心裡一動。旱晨出門的時候,玲勞還跟他說要把家裡那間北屋租出去,這樣每個月就可以另有幾百元的進項,就是襪子賣不出去,也不怕了。他們家是一套老式的一南一北兩室公寓房,北屋本來一直是兒子喬軒住著的,後來喬軒考上大學出去了。工作了,就很少回來了。半年前兒子處了個女朋友,乾脆在外面租了房住,那屋就一直闊著,家裡剩兩個人住兩間房實在浪費了些。開始老喬不同意出租,出於安全考慮。報上說過,有人就是被房客殺了的。玲勞的一句話叫他豁然開朗:殺人圖錢,你沒錢人家殺你幹嘛?「設想過租房?」老喬問王純。說是無錢無所畏懼,但還是要找一個不具備進攻能力的房客心裡踏實些。 「租過。不是租金太貴就是離這條街太遠,總沒有合適的。」 這條街是指電子一條街。 「今晚你睡這吧!」老喬扔下這句話後轉身匆匆走了,他得趕緊回去向玲芳彙報。 王純環視這間會客室,房間呈長方形,約二十平米。南側是一面牆的大玻璃窗。頂西牆有一張長會議桌。東側沿牆角一圈沙發。沙發旁有一個壁櫥門,打開來看,裡面分上下兩格,上格小些,下格足有一人高,這麼大地兒,只堆了點沒用的雜物。這個壁櫥令王純高興之極。倘若方總允許她住這兒,那麼,這個大大的壁櫥就可以做她的儲物櫃,容下她所有的家當還有富餘。 直覺上,她覺得方總會同意的。明天,等到明天征得方總同意後,她就去同學家拿來自己的東西,在這裡安家。儘管她的專業和性別使她在北京的求職過程中一再受挫,但她仍固執地喜歡著北京,她認定北京是個可以做大事的文化城市,她有信心憑自己的能力讓北京接受自己。 王純在老喬鋪就的臥鋪上睡了這些日子以來最香甜的一夜,早晨睜開眼時,抉七點了,桌子上、地上、牆上,已印滿了一塊塊陽光。一個引體向上,她坐起,下地,迅速收起睡覺的東西,然後拿著透明的塑料洗漱袋,去水房。 樓道裡寂靜無人,仍可見新搬家時的淩亂。王純步子輕快地走著,腳下是淺駝色長毛地毯,踏上去柔軟無聲。樓道兩旁的房門緊緊關閉,八點半才上班,洗完臉,盡可以從從容容去街上吃一頓早點。王純是在洗臉回來時,發現機房裡的鐘銳的,她聽到了屋裡傳出的敲擊健盤聲。 「鐘總?!」 「哦?上班來了?」鐘銳看著剛洗漱過的女孩兒。輪廓清晰的臉蛋兒白白的,亮亮的,額前一撮被水打濕的頭髮。 王純笑笑沒多解釋,只問:「您早就來了?」 「明,昨晚上來的。我喜歡夜裡工作,安靜,腦子清醒。」 「那……您夫人呢?」 「在家。」他忽然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頓時大為尷尬:「……帶孩子去了密雲水庫,睹氣。就是為了那事兒,讓你給說中了。」 王純開心地笑了,剛洗過的臉蛋瓷器般閃閃發亮。眼前這個人猜測中是結了婚的,果然是。女人們不會允許優秀男人獨身。但除此而外,他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模樣。想像中的他個子瘦瘦小小,戴一副白邊或無邊眼鏡,永遠的西裝領帶。真實的他幾乎整個相反。不瘦瘦小小,不戴眼鏡,穿深藍T恤,很隨意。 鐘銳陪著乾笑兩聲。不得不承認,這女孩兒是出色的。不僅是外表,不僅是智商,還相當的……大氣。他當著她的面明確表示不同意用她,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她認為他有他的道理,他不瞭解她。 她一定要讓他瞭解她,只要給她這個機會。她非常在意她所看重的人的認同。她感覺到他現在開始瞭解她了,而且開端不錯。 王純心情很好地離開機房,放下洗漱袋,下樓去吃早點。 在路邊一個浙江人開的早點攤前花一元錢買了兩根胖胖的油條,王純邊吃邊向回走,腦子裡一個問題紫回不去:他夫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懂得他的價值,因而不值得珍惜。她為她遺憾。 客廳大理石地面在黎明的淺藍中發出月亮般清冽的光澤,這個家已經整潔如初。丁丁摟著他的粉色小照熟睡,廚房裡時而傳出輕微的響動。 曉雪在廚房裡燒奶、燒開水、給丁丁準備水果等,她邊忙著,邊不時往田裡塞口麵包,以節省時間——這幾乎是婚後,或者說有了孩子後,她每一天早晨的例課。她從不讓鐘銳做這些事,沒有誰比她更瞭解鐘銳的價值,為了保證他的時間,她心甘情願包下了全部家務。她一賭氣去了密雲水庫後,曾給鐘銳打過電話,伯他擔心、著急,影響工作,但電話打不通。後來想到他肯定會從曉冰那瞭解到她們的去向,她才放下心來,無論如何沒想到他會如此反應。她也想過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感情,但她又覺得不像。她很容易就找得到他,他若不在家,就准在機房。是他對自己沒了興趣?——六年了,也該膩了。但是還有兒子呢? 跟老婆感情深淺可以與時間長短成反比,跟兒子不應該呀。兒子不見了竟都不能讓他改變一下,難道他對兒子也膩了?果真如此,這個家可真的是走到頭了。 曉雪把奶倒到碗裡晾著,把開水灌進暖瓶,腦袋仍沉甸甸地發昏。對手跑了,她窩著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在床上半睡半醒直躺到不得不起的時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有了家,同時就有了一個任何情況下都要遵守著的時刻表,不論心情怎樣,身體如何。今天早晨,她幾乎就是半閉著眼睛走進廚房的。丁丁要在七點半送到幼兒園,她才能保證八點半趕到單位上班、從家到幼兒園需要半個小時,從幼兒園到單位五十分鐘……快七點了,曉雪匆匆走進小房間,拍拍丁丁的小腦袋。 丁丁睜開眼睛就說話:「媽媽,我做了個夢……」 「不說了,快!要遲到了!」曉雪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麻利地給丁丁穿上衣服。 丁丁大口喝奶時,曉雪在門口換鞋、拿包,邊不時催促:「快,丁丁! 快!」丁丁跑過來,曉雪給他換好鞋,拉著他就走。出門前她又站住,從包裡拿出口紅,匆匆往嘴唇上塗了徐,這是她晨妝的全部。 這時候,丁丁發現了門口的一張廣告紙,就拾起來看,還沒等他看出個子丑寅卯來,就被媽媽拉起小胳膊走了。 「這是什麼?」廣告紙上畫很少,全是字,丁丁想了想,再看還是看不明白,他只好問媽媽。 曉雪一把接過廣告塞進包裡:「跟你沒關係,快走!」 「你還我。是我撿的。」 「你要它幹嘛?」 「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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