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大校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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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士安面前我不知怎麼的就變成女人了,變得天真了軟弱了,變得嬌小了輕盈了,嬌小輕盈如一片羽毛願隨風飄去飄哪是哪不計歸處。所有的女人都是有女人味兒的,只不過有的女人的女人味兒針對著所有的男人,有的女人只針對某一個或說某一類男人。姜士安喚起了我作為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全部反應,他的強大堅毅,他的乾乾淨淨,喚起了我對愛情已喪失了的信心和渴求。 倘若不是趙吉樹的突然到來,我們之間會發生一些什麼? 後來申申回國我對她說起了這事,陳秀得的無知無覺、毫無抵抗令申申這種鼓吹利己主義的人都有所忌憚、有所躊躇,沉吟好久後,才說:「那人哪怕是我呢,你是不是都會覺著——呃,好下手一點?」 我說:「……是呀。」 沒有跟申申說更深一層的想法,沒說趙吉樹,我想我可以理解但她理解不了,軍營、軍官、軍旅生涯是我自小就熟悉了的,這位演員出身的澳籍華人能知道些什麼?但她肯定不會放棄發表意見的機會,那些意見不用說我都能想像得到,刻薄,輕浮,毫無價值卻令人惱火。 在這裡我想我得說一下申申。 那是申申出國八年第一次回國,八年裡我們倒是一直保持著通信來往——電話費太貴——有時我不回信,她也照來信,一個人在外面還是孤單。她剛出國時做過「家庭幫工」,看她信中所描述的工作內容方式就是中國的家庭小時工,像我們家用的小時工小夏。不同只在於,小夏掙錢純是為了生活,申申掙錢還用於讀書,不過除了英語之外,其他的課程依我看都是瞎讀,為讀而讀,什麼「婦女與傳播媒介」之類。最終令她在國外站住腳的工作與她學的那些東西毫無關係,她最後做了國內一家名牌電器產品在澳洲的總代理商,同她的愛人一起,物質上是很富有了,精神上也有一種滿足,「不管怎麼樣我們做的是中國產品!」申申如是說。在國內並未發現她有如此強烈的愛國情結,相反,多有抱怨,出得國後倒變了個人了。有一封信裡她這樣說:「我正在新西蘭度假,我的時間是一周。這一周我到處瞎轉悠,享受著藍天、陽光和海。從週五到周日,我開了租來的一輛漂亮的小豐田(在這些國家,不論走到哪,一下飛機你就可以開上一輛自己喜歡的車,然後想去妓院還是想跳海就根本不會有人看你一眼),跑遍了半個新西蘭,一路上高唱著我所能回憶起的每一首中國歌曲,包括《東方紅》、『洪湖水,浪打浪』、『我愛你中國』、『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什麼的。」在國內申申從不唱中國歌的,搭著又有那麼一個唱西洋歌劇的丈夫,更是不唱則已,唱就外國,還要用外國語唱,以致彼此這麼親密,我倒不知道她竟然還會這麼多的中國歌曲——也算「圍城」現象。那封信中她接著寫道,「常常唱著唱著內心一陣熱浪打來,眼淚鼻涕就出來了,自己覺著自己真是祖國的好女兒,祖國養我沒白養。……」這封信看得我樂不可支,同時還感到的是淡淡的酸楚。 申申的愛人叫小峰,原在北京中關村工作,畢業於清華大學。兩人在澳洲相遇,相知,相愛。從申申來信的陸續介紹中,這個人是這樣的:「屬那種搞技術、知識面比較寬闊、思維活躍的人。人很寬容,這一點令他有魅力。但他不幽默。」「小峰到目前為止還是情深意切的、一副不娶魏申申為妻死不瞑目的架勢。總之,對我很好,人也誠懇,忠實,我常常很感動。他說到了未來,我仍拿不定主意。」「小峰為了愛情,又從國內回來了,一往情深,我媽媽很喜歡他,我自己也明白,已到中年,姿色日衰,不應再過分挑剔,所以正努力使自己適應他,但我還是向他要求再多給我半年的時間讓我試試。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出了毛病,一想到要和什麼人共同生活,家裡又多出了一個人,就心情壓抑,這感覺也許是從陸成功那裡來的?小峰一個勁地勸我跟他回中國,可是我現在在澳洲到底已有了一個自己的家,有了一點產業,回國了我就什麼都沒有,連戶口都沒有怎麼辦?」「我和小峰的感覺現在挺好,實事求是、待人寬厚是他的兩大優點,我過去沒有接觸過像他這樣的人,真正瞭解了才能感覺到魅力,任憑我如何大吵大叫,他只保持一個形象——微笑,但我知道他骨子裡是說我不和你一般見識,可暫時勝利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這也是女人的通病。反正對於小峰我沒什麼可說的,如果我沒抽羊角風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化了。」「我和小峰很好。那種關係是一種溫厚和安全的、很諧調的關係,同時很普通,沒有任何壓力,心理上精神上都沒有。這是我過去沒有過的。人的年齡不一樣了,感情需要也不一樣了。」…… 那次回國,申申和小峰一塊回來的,我們一塊聚了幾次,有一次她沒讓小峰來,說是「礙事」。那一次我們談得比較深,談了陸成功,談了姜士安。之所以跟申申說姜士安而不跟雁南說,是因為雁南認識他而申申不認識。否則,會讓我覺著是對姜士安的褻瀆。即使如此,我也絕不對申申提姜士安的名字,這三個字是一個秘密,只屬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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