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不嫁則已 | 上頁 下頁
六十七


  典典笑:「行。」

  搖搖晃晃離開。她知道他要幹什麼,他要上網,上網找那個女孩兒,他一直在找她。原以為他坦白了,懺悔了,那邊她也去談過了,問題就算是解決了,沒想到沒有。遠遠沒有,從來沒有。最初的跡象是,發覺他對電話變得格外關注,一來電話,幾乎是撲著過去接,接了後就失望,就生氣,其中的一次使典典刻骨銘心永生難忘。那天典典正在切菜,肖正到家,聽到門響刀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迎了出去,當時兩個人正處於重新磨合小心客氣的階段。典典笑臉相迎說沒想到這麼早回來我抓點緊;肖正放下公事包也忙道我來我來,邊說邊去奪典典手裡的刀,典典當然不放。爭執不下時典典手不小心被刀劃破,血流出,肖正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住其傷口連聲地道創可貼呢創可貼在哪?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立刻如同聽到號令的士兵不顧一切去公事包裡掏電話,拿到手機後就快步離開,躲在屋角裡滿懷希望地「喂」了一聲後,接著神情態度立刻變了,耐著性子一聲不響聽對方說,然後道「這事等上班時再說」,叭,關了電話,走了,完全把典典和她的傷口忘在了腦後。那一刻,典典淚水奪眶而出;手上那因失去按壓的傷口鮮血湧出,形成了大大的一滴。

  後來典典悄悄去他們公司打聽,那個女孩兒在典典去過的幾天後就辭職走了,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人也從原來的住處搬走了,為此典典還專程去過一次,那裡邊新住進去了一個男孩兒。後來趁肖正睡著時典典查了他的手機,發現他向同一個號碼發去了無數條內容大致相同的短信,那內容概括起來就是:你去哪了?我想你,請回話。典典試著向那個手機號撥過電話,撥過幾次,都是沒有開機。電話聯繫不上,肖正就開始上網,只要回到家,上床前,他一定是在網上渡過。做這些事他不回避典典,他以為典典不懂。從前典典是不懂,有他懂就夠了,她何必要懂?但是現在她懂了,必須懂,男人的背叛是使女人成熟的一劑良藥……

  2.雙保險失靈

  門鈴響了,陶然到了。書房裡,肖正聽到門鈴聲皺起了眉頭,以為是那些討厭的婦女們又回來了。忽然聽到典典招呼「陶然」,情緒不由一振,跳起來迎了出去。

  肖正、典典的近況陶然全然不知,因而在她心裡,典典是她的朋友,那麼典典的先生就也是她的朋友。於是,她就毫不回避地,把失敗了的戀愛原原本本跟他們兩個說了。肖正聽完了,真心關切地問:「要不要我和典典去找徐亮談談?」

  陶然苦笑:「談什麼?」肖正被問住。陶然說:「徐亮說了,通過對譚小雨這件事情的態度上,發現我和他在世界觀價值觀上有著很大的分歧。聽聽,世界觀價值觀,多大的詞兒!都什麼年代了!說起來才二十八歲,可有些事上,比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還偏激,還落伍,還古板,還守舊!……」

  肖正搖頭:「你呀陶然,聽話得聽音兒,他就是十八歲,也不會容忍自己所愛的人為了物質利益就奮不顧身。不管什麼年代,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純潔的——陶然,他若不愛你就不會如此!」

  此言令萬念俱灰的陶然茅塞頓開如沐春風:「是這樣?」

  肖正用力點了下頭。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典典仗著酒勁幽幽地開口了:「那麼,女人呢,有沒有權力希望自己的丈夫是純潔的?」

  肖正無話可說,惱火地盯著典典,典典避開了他的目光。陶然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發現和喜悅裡。

  此刻的譚小雨真正是到了最困難的時候。陶然找她的時候她正陪劉會揚去她父母的家裡。

  會揚的奶奶要來,來北京複查身體。小雨和會揚在慶倖的同時——至少房子還在——又發覺要想徹底瞞住老人,還有著那麼多困難:汽車沒有了,會揚說話障礙,花費問題,等等。最後,商量的結果是會揚「出差」,由小雨出面接待。會揚「出差」期間,住小雨父母家裡。一天,小雨回家跟媽媽商量這件事。小雨媽媽聽完後長歎說會揚住家裡是沒有問題。問題是,總這樣瞞著老人,瞞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你爸說了,會揚這種情況,就算能夠恢復,三年五年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

  小雨不由就有點擔心,「媽媽,會揚住過來,你千萬說話注意點,你這些話跟我說行,不能跟他說。」

  「你把你媽當傻瓜了。」

  「人家怕你不小心嘛。」

  媽媽卻沒有理會女兒的嬌嗔,自顧想自己的心事。女兒一走,她馬上打電話告訴了丈夫會揚要回家住一段兒的事,要求他也回來,理由是當著女婿的面他們不好太什麼了。譚教授說我們的事會揚是知道的;她說他知道是一回事,我們當著他的面就這個樣子是另一回事。譚教授說事情已然這個樣子了,我們還非得裝出另外的樣子,有意義嗎?她說有;他說沒有。眼看一場戰事又要爆發,這時,她哭了,說:「譚文冼,我你是瞭解的,我是一個要強的人,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求一個面子。我不是要裝出另外的樣子給人看,我只是不願意自己面對這種局面。你想一想,你天天在外面住著,我跟會揚解釋還是不解釋?怎麼解釋?解釋完了,我還要有一個態度,是無所謂,還是跟他訴苦?無所謂是不現實的,只能讓人心裡發笑;訴苦?跟女婿?也是不可能的。那你讓我怎麼辦,就這樣天天跟會揚大眼瞪小眼地,裝傻?」

  譚教授說:「我回來又能怎麼樣,一塊裝傻?」

  妻子:「一塊也比我一個人強!一塊分擔一下吧——我是個病人!」病人!人一旦有了病就算是有了理。譚教授深深歎息之餘惟有屈服。

  會揚奶奶到的次日小雨就帶著她去了醫院,事先跟爸爸約好,他在辦公室裡等。爸爸看完了奶奶帶來的片子後說情況很不錯,沒有什麼問題。不過老人既然來了為保險起見,還是做一個核磁共振。小雨聞此不由一震,看爸爸,因為沒有問題的話無需再做核磁共振。譚教授低頭開單子,開好單子給小雨時,小雨用目光向他詢問,他輕輕搖了搖頭。小雨立刻全明白了。回來的一路上,奶奶對譚教授讚不絕口,說這人好,說她這條命等於是他救的,現在又成了親家,緣分哪。小雨一句都沒有聽見,自顧想心事,包括奶奶說「你媽腿不利索,等哪天我上門去看她」的話,都沒有聽見。

  核磁共振的結果出來了,小雨打電話讓會揚去取,取了直接給父親送去。父親在醫生進修學院參加他們的結業典禮。會揚去時正式內容已畢,聯歡開始。主持人是那位請譚教授寫「南國生紅豆」的漂亮女生。女生說:「現在,請我們尊敬的譚文冼教授,為大家唱歌——」譚教授連連擺手,表示不會唱,女生理也不理,向負責音響的一男生做了個手勢,立刻,音樂起,是蘇聯歌曲《山楂樹》。女生說:「——《山楂樹》!」

  譚教授只好唱:「歌聲輕輕漂蕩在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廠已發出閃光/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燈火輝煌/山楂樹下情人在把我盼望……」

  女生加入與譚教授同唱:「啊茂密的山楂樹呀白花滿樹開放/啊山楂樹呀你為何要悲傷……」

  譚教授儘管年齡上要比女生大著許多,但加上氣質風度性別的因素,二人站在一起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會揚在後門口看,腦子裡不由浮現出小雨媽媽坐在床上的狀態,再看眼前的情景,心情十分複雜……

  小雨一個人在家裡應付一個病中老人所需要的全部。做飯,洗澡,洗衣,採購,看病,同時還得歡天喜地。奶奶核磁共振的結果很不好,老人來日無多,她一定要讓老人在幸福當中走完一生。這天清晨,給奶奶梳好頭,卡好卡子,突然小雨想起什麼,跑開,拿了支口紅藏在手心裡,過來。「奶奶,閉上眼睛。」

  「幹嗎?」

  「閉上嘛。」奶奶在女孩兒嬌嗔的要求下把眼閉上了。小雨:「不許動啊!」開始給奶奶抹口紅。

  「幹嗎哪小雨?」

  「嘴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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