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第三十七章 茫然地站立
這使我想起了署名寄粉條的那個人。
「不,涅特,我們不說這些個吧。對不起,您吃點菜,要不要往蝦仁上放點陳
醋?」
我是為了聽斯密爾諾娃的事情才與他一道吃飯的,但是他剛剛開口就被我打斷
了。不,我不要聽真相和細節,我願意斯密爾諾娃生活在我喜愛的歌聲裡,生活在
「遙遠啊遙遠,那兒彌漫著濃霧」那裡,那就夠了。我們共同懷念她,這就夠了。
「她從前可教條了,為了中蘇論戰,她與我爭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那麼她的女兒呢?這位唱歌的姑娘是不是她的女兒?您不認識她麼?」我問,
我不想聽老丟從政治上給斯密爾諾娃同志做的鑒定。
「這始終是一個謎。除了一次路遇,那還是孩子十來歲的時候,我再沒有見到
過她的女兒。當然,這位歌手長得很像斯密爾諾娃。」
那天我喝了太多的紹興黃酒,我不停地建議為了斯密爾諾娃的在天之靈乾杯,
後來乾脆為了俄羅斯乾杯。我學著俄國人大叫「ZAIPYZADPYY」
(為了和平,為了友誼!)我醉了兩天兩夜,老丟究竟還介紹了斯密爾諾娃一些什
麼,事後我死活記不起來了。
我後悔,不該與老丟談論斯密爾諾娃和她的女兒。許多記憶和鬱悶是不能共享
的,真正的記憶都是隱沒,而共享就是殺戮和消滅。
老丟送給我一本蘇俄詩人葉甫圖申科的近作詩集中文譯本,他說他是受作者委
托把它交給我的。詩人在自序中說,多年來蘇聯像一部車子陷入了泥沼,於是大家
拼命推它,詩人承認他自己曾經起勁地推這部車子,然後,這部車子轟然前行了,
濺了推車者們一身泥汙,然後,車子不見了,推車者們茫然地站立在泥濘前。
從此我更加不願意見銀髮靚佬了,為了不再見到他,我停止了去喀秋莎餐廳用
餐。
我再次想起了一個問題:什麼才是真正的珍重呢?時時記起時時重溫,還是小
心翼翼地擺在那裡,如同永遠埋進了墳墓……
(全文完)
學達書庫www.xuoda.com
回目錄 回首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