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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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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在南方上學的時候……」司猗紋說。 「有一個男同學叫華致遠。」一個人替她回答。 「當時你在聖心女校,華致遠在男校。」又一人替她作了肯定,那意思是一切的一切我們都知道,現在不過是要聽聽你的。 司猗紋沒有再要求想想。她告訴他們,她認識這個人。 「這個人怎麼樣?」來人問。 「他……他當時很革命,罷課、遊行……」司猗紋說,試探著來人的思路。 「這些不用你回答,也不是我們外調的內容。我們是問這個人怎麼樣。」來人問得怪。 「他……」司猗紋有些不知所云。 「你不妨就說說他在罷課、遊行中的表現。」來人又作了明確的提示。 「他是積極的。」司猗紋肯定著華致遠,想著他的聲音他的每個手勢每個步態。 「照你的說法,他是個堅定的革命家?」來人問。 「我是這麼看。」司猗紋答。 「那,在革命的緊要關頭他為什麼要逃跑呢?」來人問司猗紋。 「逃跑?」司猗紋反問來人。 「對。而且是從你屋子裡逃跑,或者說他的逃跑、變節行為是直接受了你的掩護。你不會否認吧?」 「問題是……」司猗紋的思維混亂了。她想用一些「問題是」把思維理順,重新組織起語言。 這思維的?昆亂並不是她對他們的問題無言以對,而是因為她從來人的問話裡瞭解到如今華致遠還在,並且就與她同住一個城市——北京。從來人的口氣中她還瞭解到他的處境。但她決心不讓她的嘴證實那個不光彩的所謂的罪名,為了他們那如火如荼的日子,為了那個雨夜……後來她對他們說,當時她是和他有著友好的關係,但對革命她還是個局外人。她只知道華致遠的出走是時局發展的需要,好像當時許多學生領袖都轉入了地下。 來人沒有再讓司猗紋證明華致遠的出走是不是變節,卻饒有興趣地問起了她那個更難以開口的問題。 「這麼說,你不否認他是從你的房間出走的?」來人問。 「他來過我家,向我告別。」司猗紋說。 「僅僅是告別嗎?」兩位外調者會意地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與身份不相稱的互相對看),又一起把目光轉向了司猗紋。 「是告別。」司猗紋說。 「沒有別的?」 「沒有。」 「假如華致遠本人承認過他和你的那件事呢?」 「誰?誰承認了?」 「華致遠。」 「我想,他不該亂說。那不可能,我們出身不同,我出身不好。」 「這麼說,華致遠說的你都不承認?」 「我不能承認,因為那不是真的。」 「是華致遠在假造口供?」 「我想是的。可我們是清白的。」 「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任嗎?」 「能。」 「那你寫下來按個手印吧。」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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