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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鐘慨凝重道:「好,你能夠在法庭上為我們作證嗎?」

  祁瑩毫不猶豫道:「能。」

  市長辦公室,鐘慨和謝虹再次來到這裡,走到門口,秘書小黃正要攔阻,被謝虹一把推了個趔趄。鐘慨隨即將一紙公文往他眼前一亮,神色冷峻道:「執行公務。」

  田鵬遠剛主持完一個會議,正在室內批閱文件。

  二人來到田鵬遠面前,把那張逮捕證拍在市長的辦公桌上,怒目而視道:「田鵬遠,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被依法逮捕了。」

  田鵬遠抬頭,面無表情道:「又是你們倆。請問,我犯了什麼罪?」

  謝虹冷笑一聲道:「你到法庭上自然就全明白了。」

  田鵬遠不卑不亢道:「也好,我相信我會經受得起任何考驗,包括法律。」

  鐘慨將手銬「哢」的一聲銬在了田鵬遠的手腕上。

  陽光照耀著青川市中級人民法院大樓,院外廣場上停放了滿滿的車輛,人們摩肩接踵地步上樓前高高的台級,穿過鑲嵌著巨大醒目的獬豸壁畫的法院大廳,紛紛走入審判庭。法院今天公開審理田鵬遠、程北可的消息,轟動了整個青川,人們爭相前來,一睹為快。

  法官宣佈開庭畢,眾目睽睽下,四個法警左右押解著將田鵬遠、程北可帶了上來。

  田鵬遠和程北可分別站到被告席內,程北可暗睃了一眼田鵬遠,見田鵬遠目不斜視,仍是一副盛氣淩人、威武不屈的架勢,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知田鵬遠的命運維繫自己一身,是死是活全憑自己的供述,又暗忖自己罪大惡極,必死無疑,正惶無垠之際,一道目光射來,正是田鵬遠朝自己這邊看來,見他無言凝視自己,眼中多是親和信賴,不由鼻酸眼熱,想起田鵬遠二十年來的造就栽培,對自己施予的種種恩惠,當下主意拿定。

  鐘慨和謝虹在庭上就座,目睹程、田二人交流的目光,又見程北可的臉上青紅白頻換,顏色不定,心下狐疑,程北可一直拒不交代,只說法庭相見,不知其葫蘆裡賣的何藥,他的證詞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一環,不過,就算程北可捨身救主,肯為替罪羊,鐘慨自信還有其他環節可以將田鵬遠繩之以法。他於是不動聲色,靜靜關注。

  檢察院委派的公訴人依據鐘慨等人的偵查,當場宣讀了程北可在田鵬遠的幕後指使下,雇蜘蛛一夥少年殺手實施苦肉計,欲殺妻除患並借此扳倒市委書記孫毅然的推斷。

  公訴人陳述一畢,庭下聽眾不禁大嘩,愕然相顧,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在被告席上的田鵬遠、程北可身上,見田鵬遠鎮靜如常,面無喜怒,而程北可也竟是安之若素,甚至微有洋洋得意之色,禁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肅靜。」神色威嚴的法官,為了維持法庭秩序,執槌一敲法案道。

  現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哈哈!……哈哈哈!!……」冷不防,程北可在肅靜一片的法庭上突然縱聲大笑了起來,眾人驚異地望著他。程北可笑聲淒厲,令人毛骨悚然,笑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笑夠了,方才一邊拊掌一邊睥睨著法庭上下的眾人說道,「不錯,你們指控得很對,分析細緻入微,推斷絲絲入扣,叫人無可辯駁。案情的來龍去脈,描述清晰可見,一切就仿佛你們親眼所見一般,佩服佩服,這真是青川市近年來少見的一篇敘事精彩而又邏輯嚴謹的訴狀,我作為一個專業律師,也要忍不住為你們鼓掌喝彩了。但我要稍作一點補充,我曾經說過,我會在法庭上做自我辯護,釋清你們心中的一切疑團,不是為了給自己減輕罪責,我自知罪大惡極,難逃一死,我僅僅是出於一個律師的良知,為了說明一個事實真相。誠如你們所說,這一系列觸目驚心的壞事都與我有關,光天化日下福利兒童院的刺殺案,以及此後由此連環而生的殺死原青川市檢察院的老檢察長鐘世傑,殺死曼詩特服裝公司的老闆魏國立,栽贓陷害刑警隊長鐘慨等等……」程北可說到這裡,掃視了一眼會場,將眼光目不轉睛地轉盯向田鵬遠,頓了一頓,微微一笑又道,「正如你們所猜測的那樣,我的背後一定有幕後操縱之人,因為有些事情我根本缺少作案動機,與我的利益毫不相干,諸如扳倒市委書記孫毅然之類,所以除我而外,幕後真凶一定還另有其人,這個邏輯非常合理,而這個人理所當然的就是——市委書記兼市長的田鵬遠。」

  「扶著我。」汪洋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說道,「我不想倒下。」祁瑩連忙將搖搖欲墜的汪洋緊緊摟住,汪洋又穩穩當當地挺身站住了。

  此語一出,可謂是石破天驚,旁聽席上舉座譁然。鐘慨、謝虹聞言一怔,均出乎意料,沒想到程北可這麼順順當當地將田鵬遠交代出來,不由疑惑地相互對視一眼。

  另一被告席上,田鵬遠身子一顫,心裡一涼,頓時大失所望,程北可到底將自己招供出賣了。立時變得垂頭喪氣,面如死灰。又想到自古人性如此,死亡面前,誰不貪生怕死,力圖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程北可此舉,原也不出預料,念及此處,不禁稍稍釋懷,況且深愛自己的妻子筱竹已死,心中已有負罪之感,死又何懼?又想女兒業已安頓好,他留給她的錢財足夠她下半生過上舒適無憂的生活,惟一憾事便是自己費盡心機,卻始終沒有將祁瑩得手,但自己從一個農家子弟,做到了高高在上、叱吒風雲的一市之長,也算是不枉此生。田鵬遠畢竟是個人物,不覺心中坦然,面色隨即恢復如常。

  程北可將田鵬遠細微變化的表情盡收眼底,見他既沒有咆哮如雷,當庭大罵自己血口噴人,而是對自己怨尤全無,默默承受。田鵬遠本是他的生活偶像、人生楷模,又是自己的伯樂,他一直時刻暗中觀察著他,處處留意向他學習。田鵬遠儘管陰險,卻步步青雲,大獲成功,令他豔羨不已。這也算是物以類聚。這下見田鵬遠不惱不怒,不由得愈發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原是做好了兩套供詞,只待視田鵬遠的態度隨機而變,田鵬遠若是翻臉不認人,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拉他下水,自己縱然難逃一死,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法官又以槌敲案道:「肅靜,請大家保持肅靜。」

  程北可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繼續往下陳述道:但是大家可能萬萬沒有想到,這正是我程北可的目的,我一系列的作案,弄得愁雲慘霧,腥風四起,就是意欲吸引大家的目光,將注意力轉移到由市長升任市委書記的田鵬遠身上。就是為了給大家造成一個錯覺,誤以為這一切的幕後真凶是利益的既得者田鵬遠。而實際上,這一切犯罪活動均與田市長無關,真正的幕後人是我。

  這一下眾人又是大嘩。田鵬遠抬起眼來,也禁不住詫異地看了程北可一眼。

  鐘慨對謝虹笑了一下,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他又將目光定格在程北可身上,饒有興味的樣子,試看程北可下面如何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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