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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見祁瑩默許,何不為喜得一蹦三尺高,語無倫次道:「好,你先在這裡安心躺著,千萬別動,等等我,我去報社交一下稿子,去去就回,總編已經催了好幾天了,要是再不交恐怕就該炒我魷魚了。天可憐見,我自從遇上了你,滿腦子晃來晃去都是你的倩影,我哪裡還有心思寫這種狗屁文章,不過寄人籬下沒辦法,只好糊弄一下,以求蒙混過關了。你先閉著眼睛睡一會兒,我去交了差馬上就回來。」

  說完就急切地往外走,沒走兩步又折回來,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這粗心大意的,從來也沒照顧過人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你餓了吧?你一定餓啦?你身體這麼虛弱,應該大補特補一下,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這就去給你做,不是我吹,我的廚藝還是不錯的……噢,有了,我會給你帶來比花還香的東西。把這支來路不明莫名其妙的花比下去。」

  何不為瘋瘋癲癲地說完這一席話,也不管祁瑩反對與否,心中懷著前所未有的喜悅,美滋滋地轉身離開了病房。

  鐘世傑的遺體告別儀式在殯儀館舉行,鐘慨的親屬,刑警隊的弟兄,唐局以及父親的生前好友等等聞訊都紛紛前來相送。

  沉慟肅穆的哀樂聲回蕩在告別大廳內,哭聲、唏噓聲一片。

  冷梅在女兒那雨心的攙挽下,望著躺在鮮花環繞中的鐘世傑,不由得悲聲大作,哭得死去活來。惹得旁人紛紛掉淚,卻惟有她的兩個女兒和鐘慨知悉內情,見此愈發淚下如雨,心中愈發難過不堪。

  那天心一見之下,也不覺走到冷梅身邊,去照顧母親。

  誰也沒想到,田鵬遠這時也忽然來到了這裡。他此舉可謂是諸葛亮給周瑜弔孝,他隨著緩緩的人流經過遺體旁,鞠躬瞻仰,然後懷著無比沉痛的表情走到死者家屬面前,與家屬們一一握手。

  田鵬遠用力握住鐘慨的手,望著淚眼模糊充滿血絲的鐘慨,頓了片刻,口齒清晰地吐出兩個字道:「節哀。」

  面對著田鵬遠如此的惺惺作態,鐘慨此刻真恨不得撲上去,雙手去死死扼住田鵬遠的咽喉,將他千刀萬剮。

  鐘慨胸口翻湧,血往上撞,忽地口中一甜,一口血翻江倒海般嘔了上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嘴唇顫不能言。

  鐘慨哆嗦著青紫帶血的嘴唇,對著田鵬遠微一頷首。致謝。

  田鵬遠見狀,似乎並不吃驚,他瀟灑地掏出胸前口袋中的白手帕,假作關切地替鐘慨揩去嘴角上的血跡,然後疊好裝回上衣口袋中。再次握著鐘慨的手又重重一搖,隱著難以覺察的笑意道:「保重。」

  說罷極具風度地走出大廳,上車揚長而去。

  謝虹默默走到鐘慨身邊,將搖搖欲倒的鐘慨扶住,沖著田鵬遠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忍不住低聲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真是欺人太甚!……鐘隊,你沒事吧?……」

  鐘慨咧嘴苦楚一笑,搖了搖頭。

  在《 時尚生活秀 》總編室裡,呂總編大致瀏覽了一下何不為交上來的稿件,不客氣地摜在桌子上,訓斥道:「你這是怎麼啦?江郎才盡了嗎?這樣少油沒醋的東西怎麼行?你也知道咱們的報紙是靠什麼來吸引讀者的,他們要的是消遣,茶餘飯後的消遣。明白嗎?」

  何不為點頭哈腰賠笑道:「呂總編,我明白,我明白。不就是名人隱私花邊新聞搜奇獵豔道聽途說之類嗎?我說老總,這麼做是不是有違精神文明建設的宗旨?降低了咱報紙的品位?」

  呂總編嘲諷道:「廢話,我不知道這個?品位?衛生紙有品位嗎?要是什麼時候報紙的發行量能趕上衛生紙的銷量,那才真叫有品位呢。我們不比那些吃皇糧的大報,我們首先要講市場講生存。沒有市場,沒有錢賺,誰跟著你幹?要是換上你,我不付給你工錢,你會跟著我白乾嗎?」

  何不為言不由衷道:「不會,不會。還是呂總編一針見血。」

  呂總編振振有詞道:「我們需要的是能引起轟動效果的新聞,我這裡要的是重磅炸彈。打個比方,像英國王妃戴安娜的緋聞,吸引了世界上多少人的目光?西方的多少家媒體因之大發其財。」

  何不為囁嚅道:「那是,那是。」

  呂總編聲色俱厲恐嚇道:「我發現你這一段時間以來好像有點心不在焉,我們這裡不養閒人,你要是再這樣吊兒郎當下去,不務正業,小心我炒你的魷魚。」

  何不為低頭不自然道:「是,是。」

  呂總編忽又表情一轉,笑道:「我聽說你最近跟那個名模祁瑩總是黏在一起,這很好嘛,當狗仔的就要這樣,說句不中聽的話,狗仔就要像逐臭的蒼蠅,叮血的蚊子。不要小看狗仔這個職業,就像前面說的,如果不是狗仔隊無孔不入的介入,戴安娜的芳名怎麼會名播天下?實話告訴我,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有預謀,想在她身上挖出轟動性的新聞?好,我們要的就是這種大獨家,我要讓咱們的報紙變得洛陽紙貴。如果你能對祁瑩的生活隱私進行連續追蹤報道,最好能搞到她的緋聞照,那我不僅不會開除你,相反,還會重重有獎。」

  他說得興之所至,不由搓著手在屋子中間來回踱開了步子。

  望著呂總編興奮的神情,何不為張口結舌道:「我……」

  呂總編停下步子,盯著何不為的眼睛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何不為頓了一下,隨即吞吞吐吐解釋道:「是這麼的,呂總編,我和她事先有約法三章,說好不可以採訪她的,我怎好食言?」

  呂總編正色道:「我不管你們之間的什麼約法三章,我要的是她的桃色緋聞。」

  何不為情急之下,有些氣不順地頂撞道:「您……您這不是強人所難、逼良為娼嗎?再說,她也不是那種有緋聞的女孩。我……」

  呂總編不滿地瞪了何不為一眼,揮手不悅地打斷道:「好啦好啦,你別告訴我你想改邪歸正,更別告訴我你愛上了她。」

  一個臉上戴著碩大無朋的遮陽鏡的端莊女人,在護嫂的引領下款款走了進來。

  護嫂笑容可掬地對祁瑩說:「祁姑娘,就是這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女士,在你高燒昏睡的這幾天裡,天天都要來看你,總是守在你的床前默默坐一會兒才走,對你真是關心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的女兒哪。可惜你燒得一塌糊塗的一點也不知道。喏,窗臺上的這束鮮花就是她送來的。」

  祁瑩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女人笑著摘下遮陽鏡,額上赫然可見一條醜陋的疤痕。來者正是歐陽筱竹。

  祁瑩並不吃驚,冷冷道:「是你?你終於肯現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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