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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這之後,一向不愛運動的歐陽筱竹在校園裡又是跑步,又是跳繩,又是快速地上下臺階。她現在已慢慢感受到了胎動,她的心裡偷偷流著淚,她想以此劇烈的運動來迫使腹中的孩子流產。她不敢去醫院,也不敢去請教任何人,她瞞著同學和老父親,以及所有的人。有一次她在跑步之後,腹中突然一陣絞痛,她雙手捂著肚子痛得蹲在地上,胎動瞬間消失了,她止不住落下了傷心欲絕的淚水。可是到了半夜,胎兒又重新在她的腹中魚一樣歡快地遊動了起來。

  歐陽筱竹母愛的淚水再一次決堤而下,她用被子蒙上頭,躲在被窩裡痛快淋漓地無聲地大哭了一場。

  孩子有出生的權利,作為一個母親怎能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歐陽筱竹鐵下心來,不論田鵬遠如何勸阻,她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歐陽筱竹毅然決然地輟學回家,她請了長達半年多的病假,足不出戶,閉門謝客。到了第十個月的時候,她產下了一名健康漂亮的女嬰。

  不幸是難產。

  田鵬遠從千里之外的老家秘密請來了一位接生婆。據說就是這位目不識丁的小腳老太婆,當初用雙手將田鵬遠接到了人世間。

  歐陽筱竹臉色蒼白,她下身出了好多血,經過接生婆手忙腳亂的努力,雖然命保住了,卻從此留下了不能生育的隱疾。

  那天心自打和鐘慨結婚之後,就逐漸落下了神經衰弱的毛病。這天丈夫鐘慨總算是忙裡偷閒回來了,她的心踏實了一點,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睡到半夜方臻佳境,忽然被一腳踹醒,她不由氣惱地坐起來,怒氣衝衝地望著身邊呼呼大睡的鐘慨。不用說,剛才那一腳無影腿,定是他所賜。

  鐘慨睡覺不老實,那天心婚後對此已經領教過多次了。臨睡前,那天心本想再問一問鐘慨辭職一事辦得究竟怎樣了,可誰想他一上床便如狼似虎地抱住自己,小兩口多日不見,那天心能體會到鐘慨的心情,也就由著他去,這也證明自己的丈夫忠實不二沒有外遇。可鐘慨不管不顧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和她親熱了一番,之後倒頭就睡,不出五分鐘已是鼾聲大起。當下就把那天心氣得夠嗆。現在這深更半夜的,又忽然一個大腳將自己從夢中踹醒,冷不丁地嚇了自己一大跳。心說若不是我差妹妹去叫你,你也不知道回來,你說有多可氣;回來之後也不知道說說話,就只顧自己舒坦了事,然後就是八輩子沒睡過覺似的呼呼大睡,你說有多可恨;心說你睡便睡了,還半夜裡冷不防踢我一腳,你白天裡氣我不算,晚上還不讓我安睡,你說有多可惡!雖知是丈夫無意而為,可那天心這一陣對整日裡也見不到個人影的鐘慨,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無名之火無處宣洩。那天心望著酣睡的鐘慨,心想你倒睡得挺美,你知道我一天到晚地在為你提心吊膽,一夜夜地為你睡不成個踏實覺嗎?越想越是生氣,越想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禁不住信手打了鐘慨一下,這一拳捶下去後,那天心立即就後悔了,想自己不該這麼任性,畢竟不同于新婚夫婦了,她知道丈夫近日也一定是倦極了,今日難得有此好睡。孰料這一下打在鐘慨身上,竟全無半點反應,丈夫連哼也不哼一聲。那天心不禁又氣,忍不住再次抬手打了鐘慨一下,這次手上加了八成力道。再加上前次的兩成,就是十成力道了,想這下就算是死豬也該翻一下身了。鐘慨哼了一下,果然翻了一個身。那天心正瞪著眼等他醒來,他卻眼也不睜一下,又酣然入夢了。

  那天心脾氣上來,心裡賭氣說我今天非把你弄醒出出氣不可,莫非光興你單方面氣我嚇我不成?可她又怕吵醒了小床上熟睡的女兒妞妞,以及外間屋裡的老公公鐘世傑。她怔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現,一個歪主意從腦中跳了出來,她隨即得意地笑了起來。

  那天心揪住鐘慨的耳朵,把嘴湊過去細聲說道:

  「鐘隊長,有情況……」

  話音未落,鐘慨一個骨碌翻身坐起,活似撒癔症一般,倒反過來嚇了那天心自己一跳。

  鐘慨見是那天心在跟他開玩笑,不高興地埋怨說:「你這是幹什麼你,裝神弄鬼的,大晚上的也不讓人睡個安生覺?」

  說完,咕咚一聲躺下,倒頭又要入睡。

  那天心氣極了,伸出手狠狠搡了一把丈夫,說:「謔,你倒惡人先告狀、豬八戒倒打一耙來啦!」

  鐘慨不明就裡,閉著眼,嘴裡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別無理取鬧了,我睡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

  那天心負氣道:「哼!我就知道,案情什麼時候都比老婆重要!鐘慨,你先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鐘慨沒辦法,他只好睜開惺忪的睡眼,不情願地爬起身來,問一副正襟危坐模樣的妻子道:「什麼事呀天心,這黑更半夜的突審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

  那天心抱怨道:「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就這麼一直拖下去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壓根兒就沒把我的話放到心裡去,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鐘慨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妻子指的是什麼,他瞧了一眼妻子,一臉訴苦的表情,故意逗妻子道:「天心,不是我死乞白咧地想幹這份刑警工作,可領導偏偏就信任我,把我鐘慨視作不可多得的人才。唉,我有什麼辦法?是領導不批准我的辭職呀!」

  那天心冷嘲熱諷道:「看你多大的本事呀!這麼說,離了你地球還不轉啦?鐘慨,別自作多情臭美了,也就是自家人把你當個寶!告訴你,這回可是對你的最後通牒。我可不是嚇唬你,你要是再執迷不悟繼續幹你那個破刑警,咱倆就真的去離婚。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把妞妞也給你扔下。」

  鐘慨一看妻子這回真的生氣了,連連舉手告饒道:「老婆,我投降,我舉手投降了還不行嗎?八路軍優待俘虜,娘子,你就再寬限幾日吧……」

  那天心不依不饒道:「你別嬉皮笑臉的,我這是在和你說正經的呢。這次你要不給我把話說清楚,休想再蒙混過關。」

  那天心胸脯起伏不已,她已經軟硬兼施恩威並重,給過他不止一次的機會了。

  鐘慨笑道:「天心,別著急,我逗著你玩呢,實話對你說吧,局長已經格外開恩答應我的辭職請求了。不過,局長也向我提了一個條件……」

  鐘慨說到這裡,有意賣了個關子。他得意地看著妻子,停頓不說。

  那天心關切地詢問:「什麼條件?」

  鐘慨凜然道:「偵破田市長遇刺案。」

  那天心疑惑道:「案情不是早就真相大白了嗎?街談巷議不都傳說是市委書記孫毅然背後搞的鬼嗎?」

  鐘慨搖搖頭,道:「那只是人們的無端臆測,法律是講究證據的。事實上我手頭沒有掌握任何有價值的證據,到現在我這個刑警隊長還是一頭霧水一籌莫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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