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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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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的蜂箱擺佈得整齊有序,不時有幾隻蜂兒落往我身上,旋即又張開翅膀輕sang飛走。院子裡空無一人,我喊道:有人嗎?回應我的只是蜜蜂「嗡嗡」的叫聲。我順著一間房子裡傳來的聲響走過去,正與要出門的人撞個滿懷。「唉喲」一聲,那人揚起臉來。我的眼睛一亮,好俊俏的一個女孩啊!我不好意思連道對不起。女孩臉紅的一笑,嵌在臉上的兩個酒靨很深很深的窩了下去。我的心一動,不知為什麼,感覺中她一定是楊柳。我拿出槐叔的信遞給她,說我是周亦然。她伸出手來,落落大方地說:你好,歡迎你。 我感覺臉上一熱,慌忙也遞過手去。沒想到山區的女孩這麼大方,我從心裡刮目相看這個女孩了。看了槐叔的信,楊柳很隨意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摸索著幹就是了。 其實我已從槐叔那裡大致瞭解了她的情況。楊柳高中畢業本考取了一所師範院校,只因家境貧困交不起學費才把那一紙通知書扔掉了。楊柳開始有幾個蜂箱,換點錢用以給常年有病在身的母親治病和供養弟妹上學。有了經驗和能力,後來發展成一個小小加工廠。我用狐疑的目光在四周掃視著,既是「工廠」,怎麼會沒有員工?楊柳笑著問我,你一定很疑惑吧,怎麼就一個光杆司令呢? 好聰明的女孩!我不由在心裡讚歎道。 楊柳說,剛剛建成的房子,還沒有形成規模,缺乏資金,為了節省開資,只好又當官又當兵。楊柳說完這些又笑了,她的笑,如一縷陽光,很是燦爛,在我胸中湧起一股熱浪。 我們談了許多。不知為什麼,我們彼此沒有陌生感,好似在很久以前就曾相識。更為奇異的是,楊柳將她許多的設想講給我聽。她叫我周老師。她說周老師讀的書多,有知識,希望我能幫助她實現她的理想。當我問起眼前這個不平常的女孩有什麼理想時,她羞郝地笑了。她第一次這樣笑,像一個初次登臺亮相的小姑娘,很令人著迷。她說,周老師您不要笑話我,山裡人說話直真,不會藏著掖著,其實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上學。說到這,她低下了頭。 我看到楊柳的目光中,有一層晶瑩的東西在閃著亮光,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人生的希冀,抑或是人生的痛苦? 繼爾,楊柳抬起頭又笑了。她接著說,她想幫助弟妹來實現她自己沒有實現的理想,她一定要幫助弟妹走進高等學府。她還說想利用當地的自然環境資源,開發一個很大的綠色食品加工廠,她要讓自己的產品走向省城,走向全國,甚至於走向世界。 我從楊柳身上看到了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力量,感到眼前這個女孩身上有一股衝擊力在淨化著我。我想起了槐叔如出一轍的話語,一種熱浪在我胸中升騰開來,漸至形成一種有形的東西。樸實的山裡人喲! 我要走了,楊柳有些不舍。她一再說,周老師,你可要來喲! 我蹬上車子騎出老遠,仍然感覺到背後有兩道目光在深深地注視著我。 我不知道,從此以後這個棗林便和我有著一種割捨不斷的情緣。 我和槐叔說了我的想法。我想第一步是先擴大蜂房,然後和楊柳聯手合起來成立一家股份食品公司。當然這其中有許多細枝末節。槐叔聽了很興奮,很支持我的想法。我寫信讓父親幫我籌了一筆款子,沒過多久,通達的父親便給我寄來了五千元錢。 槐叔的女兒槐花從縣城回來了。槐花六歲那年槐叔帶她去過我家一次。十九年過去了,鼻涕蟲一樣的小女孩已出落成美麗豐腴的大姑娘站在我面前。槐花很新潮,一襲牛仔裝在山村裡很是搶眼。這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見到我就喳喳說個不停,沒有拘束感。她說然哥你真讓人不懂,放著城裡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到這閉塞的窮鄉僻壤裡來幹啥。我笑說,這是回歸大自然哪。她就搖頭說,你們這有文化的人哪…… 槐叔說她,都快做新嫁娘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她摟著槐叔的肩膀笑嘻嘻地說,爸,如果我不想嫁呢?槐叔也笑著說,莫非你還能守我一輩子?槐叔搖頭對我說,槐花娘在她很小時就去世了,他一直又當爹又當娘的把槐花養大,自小就把這丫頭慣得沒樣。槐花笑著對我說,然哥,你說我要是嫁了人,我爸多寂寞啊? 我才知道槐花快要結婚了。槐叔告訴我,槐花的對象是縣委副書記的兒子,小夥子人不錯。兩人的事拖了兩年了,人家男方家裡早就著急了,這回說好了,「十一」就結婚哩。 槐花很久不回縣城了,一直在我身邊忙來忙去。槐叔不解道:這丫頭怎麼啦?以前三五個月不回來一趟,回來也是點個卯就走,嫌鄉下土坷垃味太濃。 縣委副書記的兒子來了。小夥子一表人才,可槐花見了他很淡,說你來幹什麼,你走吧! 槐花冷著臉將那小夥子打發走了。走的時候,小夥子用酸酸的眼神狠狠地盯了我一下。我有些明白了,但我對他又能說些什麼呢?我當槐花是妹妹啊! 後來槐花和我去了兩趟縣裡,我見到了縣長。 正如槐叔所說,金縣長果然是個非常有魄力的年輕縣長。他聽我介紹了情況後,很激動。他說雲山縣有豐富的天然資源,如果擴大發展這些有利資源,我們雲山縣一定會很快富裕起來。金縣長說,他代表雲山縣的老百姓感激我,貧困山區的人民希望多下來些我這樣有知識有文化的知識分子。最後他說,如果有什麼困難來找他,縣裡一定會鼎力相助。 我們和楊柳聯合搞起了一個大的蜂蜜廠。這姑娘真是能幹,也很敬重我,在朝朝夕夕的相處中,我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麼。說實在的,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渾身透著一股朝氣有志向的山區女孩。但終歸我是有妻女的男人。我竭力地壓抑克制著自己的情感,不讓它姿意橫流。說來讓人難以置信,我來這裡已有一年多了,說不想女兒是假的,有時閒暇下來,楠楠可愛的影子不時在眼前跳蕩,但我的腦海裡從未出現過孔令曉的身影,一次都沒有。或許是傷害太多?亦或是我們之間的情份已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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