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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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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勇放下酒杯,不再笑:"蔡某已然行將就木,建勳老弟,你我共事十餘年,沙場馳騁,也算得上同生共死了。汪先生與你與我都曾是交情一場,一番恩義,不提也罷。如今卻是刀兵相見,生死不共。願將軍此去沙場,不可以私廢公。一步走錯,就要壞了78軍的名聲啊。切記切記,民族為重,名節為重。你我鐵馬多年,莫負了老漢一腔熱望啊……"說到此,蔡勇竟說不下去,就哽住了喉,聲音喑啞下來。 二舅沒承想蔡勇竟講出這樣一番沉重的言語,不覺呆了,眼裡就有了淚,顫聲道:"軍座放心,建勳記下了。" 蔡勇仰天大笑:"是了,是了。"猛地轉身,向亭中的石柱撞去。誰也不曾提防,不及阻攔;眼睜睜看著蔡勇撞得腦漿迸裂,鮮血四濺,登時斃命。 二舅大喊一聲,猛撲過去,撲通跪倒,淚流滿面:"軍座,你這是何必?我來看你,不想卻是害了你啊!" 二舅身後的將士,都一起哀哀地跪倒了。 太陽漸漸升高了,像一團烈火懸浮在空氣中。一塊灰色的雲,如同一隻巨大的鷹,向淩厲的太陽撲去。 五舅在他的回憶錄中寫到此事時說,蔡勇之死實在與我二舅無關。蔡勇是要以死來斬斷二舅與汪精衛的聯繫。這件事,五舅在回憶錄中十分感慨。我想這個問題或者不似五舅想的那麼簡單,蔡勇之死,也許同他對政府過度失望有關。 死者已經不會回答。 八 郭克武與青風會結仇 保州市西街的一個宅院,昨天被徵用了56軍132師司令部。 郭克武正仰靠在沙發呼呼大睡。雪豹安詳地臥在他的腳下也睡著了。 昨天,彭長官讓他把軍部遷進城內來了,說是史堅如部隊已經開走,讓他進城駐防。郭克武剛要下令部隊進城,彭長官又讓他暫且把師部先移進城,部隊還是在肖家鎮駐守。郭克武明白,自己在彭長官眼皮子底下,彭長官才肯放心。 昨夜,彭長官過來看他,還帶來幾瓶法國拿破崙。郭克武喝得大醉。彭長官何時走的,他也不知道。一早醒來,竟還是困,於是,接著又在沙發上睡了。 有腳步聲,雪豹猛地立起來。門一開,姜副官走進來,喊醒了郭克武:"大哥,青風會來人求見。" 郭克武打了個哈欠:"媽的,他們怎麼知道老子進城了?讓他進來吧。" 姜副官笑笑,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刀條臉走進來。刀條臉朝郭克武深施一禮:"郭將軍,我來了。"禮畢,也不待郭克武讓座,就在一張椅子坐下了。他呆呆地望著郭克武,臉上毫無表情。 雪豹圍著刀條臉轉了幾個圈子,吐著長長的舌頭,刀條臉眉宇間就有了一絲驚慌。 郭克武揮手趕開了雪豹,對刀條臉笑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刀條臉道:"我們既然接了生意,自然會知道主顧是誰了。"郭克武稱讚道:"我第一次上青風會,你們就認出了我,好毒的眼力啊。" 刀條臉笑道:"那天郭將軍雖然換了便裝,但身材舉止卻不會改變。大將風度,總是要被人識破。再者,若非郭將軍,我們也不會那樣一口應諾下這一筆大生意的。" 郭克武點頭道:"我已經得到消息,你們果然已經如約做了那活兒。" 刀條臉淡淡道:"我們本來給鄭國英準備了一口棺材,可惜那幾個弟兄沒能帶回他的屍首。" 郭克武笑道:"是不是因為他們也變成了死人啊。" 刀條臉淡淡道:"這是常常有的事情。但是他們總算做好了這筆生意,給青風會添了進項。" 郭克武點頭道:"青風會果然名不虛傳。郭某實在難以想像,你們競能假扮鄉紳,且沒有引起鄭國英的懷疑。我原是準備暗中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刀條臉有些不悅:"如此說來,郭將軍始終懷疑我們的力量,不大相信我們能做好這筆生意的了。" 郭克武笑了笑:"現在郭某相信了。只是,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掉鄭國英嗎?" 刀條臉淡淡道:"主顧的心思我們從不想知道。取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只是賺錢做生意。郭將軍把錢交給我,我可以回去寫賬了。" 郭克武笑笑:"這錢你們賺得也太容易些了。" 刀條臉眉頭微微一動,眼睛裡有了冷冷的光,他盯著郭克武。他似乎聽出了郭克武的話中的意思。 郭克武看一眼身旁的姜副官。姜副官笑道:"50萬大洋是我們開得價錢。只是我們近來手面很是尷尬,這件事就有些為難了。" 刀條臉眼睛露出凶光,他淡淡說道:"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們是說不想支付這筆款項了?" 郭克武仰靠在沙發上,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 姜副官笑道:"眼下戰事吃緊,軍費開支太大,我們只好抱歉一回了。" 刀條臉怔廠怔,搖頭歎道:"像你們這樣的主顧,我們好久沒有遇到了。" 郭克武聽得來了興趣,他睜開眼睛,看著刀條臉哈哈笑了:"這麼說,郭某不是第一個賴帳的了。" 刀條臉點點頭:"四年前遇到過一位,是我親手送他上路的。那位主顧很是有些來歷,害得我們花去整整半年時間,才將他裝進棺材裡去的。" 郭克武哈哈笑道:"不知貴幫要怎樣處置郭某?" 刀條臉淡淡道:"將軍與那一位不同。那一位是真的付不出,要躲起來。將軍沒有躲,而且也不是付不出。" 郭克武又哈哈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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