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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由此向北不遠,便是由縣統戰部負責林山縣建築公司施工的"愛國華僑田寶玉先生之墓"。兩下比較,這座"野民嶺抗戰紀念碑"更顯得寒酸了些。於是我心中竟有了一種隱隱作痛的嫉妒,感歎歷史有時竟被金錢所左右。

  那次下山後,我到林山縣采寫鄉辦企業的通訊。那天我住在林山縣招待所,縣委書記鄭國昌已經調走,新任縣委書記袁為民設宴招待我。我認真算了算,他應是林山縣第27任縣委書記。袁書記極善談:"我的名字好記,和女排教練一個名字,不過人家可比我知名度高多了。"

  那天他喝多了,胖胖的臉上紅紅的,額上逼出許多細汗。他把我記成了西嶺石門莊人。

  我糾正說我是李家寨人。

  他問我:"家中還有什麼人,需不需要照顧?"

  我說:"家中沒什麼人了。"又問他:"袁書記對李家寨熟悉不?"

  他說:"我剛調來時去過兩次,挺窮的村子。李家寨早些年出土匪,出過一個大土匪李嘯天,很有名。"

  我忙說:"李嘯天是個抗日英雄。"

  他搖搖頭說:"你不大清楚,李嘯天不該跟國民黨搞在一起,雖然抗日有功,但也屠殺過抗日群眾,有血債的。"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心裡替爺爺喊冤。他問我:"你是不是和李嘯天沾親。"我違心地搖搖頭,心頭掠過一陣悲哀,是那種不能為先人證明的悲哀。

  袁書記看我有些呆,就忙舉杯道:"不提這些事了。喝酒。"

  那天吃完飯,袁書記很苦惱地說:"都說野民嶺有金礦,還發現過狗頭金。你這位大記者,能不能替我們在報上吹吹,讓地質隊來探探。你知道我們縣太窮了,要是真能挖出金來,老百姓可就富了,現在太窮了!"

  這是他請我吃飯的真實目的。

  他說的很動感情,是一種真正的一方父母的感情。我點點頭。

  分別時他用力和我握手,我記得他的手綿綿的,有幾分女人氣。

  又過了幾個月,我到北京出差,順便到地礦部看望我一個當局長的戰友老高。我們l971年曾在開封一塊兒當兵。

  我提了提袁為民的請求,老高連連擺手:"那個縣委書記我見過,來過幾次,還來過信,好難纏,非讓我們派人去找金。"我說:"都傳說野民嶺有金。"

  老高一撇嘴:"屁!日本人都找遍了,就差挖地三尺了,l980年,我剛剛調來,我們的老局長就派飛機在那個地區航測,拉了五百多公里的測線,狗屁異常也沒發現。"

  我笑笑,我知道那次興師動眾找金的航測。"可是那地方確實出現過狗頭金呵!"我說。老高笑了,打開卷櫃,找了幾份資料,扔給我:"我也不跟你廢話了,說你外行怕你不樂意聽,你自己回去翻翻吧。"

  那天,我把資料帶回招待所,讀到半夜,又增加了一些關於狗頭金的知識。

  摘錄如下,不知讀者是否有興趣。

  傳統的觀點認為,狗頭金是原生金礦脈中的山金經過風化作用破碎,再經過搬運(河流、洪水或冰川等),在適當條件下,沉積而成。但是隨著狗頭金發現塊數的增多,研究工作日益深入,狗頭金的許多特徵已經很難用這種物理特徵來解釋了。當前,地礦學家對狗頭金的成因,主要認為是化學作用或生物(包括細菌)作用形成的。研究表明:

  一、狗頭金顆粒都大於原生金礦床或含金地質體中的金礦物顆粒。

  二、狗頭金的成色也常常高於原生金。

  三、狗頭金的表面常常生長著瘤狀突起或高成色的薄膜,或生長有錐狀條紋。

  四、狗頭金的內部可見同心圓環帶狀結構或其它礦物的包裹體。

  五、在開採過的砂金礦區,經過數十年數百年後又可重新發現狗頭金。

  這些特徵說明,金是呈溶液或膠本或懸浮體狀態在天然水中運移的,並在適當條件下,圍繞著機械搬運的金粒沉澱,再生長大的。

  當代地礦研究工作還發現,若干動植物機體可以吸附金,如苔蘚、木賊含炭的物質等,這些生物死亡,可以形成金的堆積。還有人發現,仙人掌桿菌,可將溶解的金從水中結晶出來,在菌體周圍形成八面體或十二面體金的結晶層,從而提出狗頭金的形成與某種細菌活動有關。

  本章人物補遺之一:大頭的故事

  林山縣人大多飲酒,於是酒樓酒館就多。剛剛解放那年,還有許多老字號。

  上等吃酒處如城東"春義酒樓",南街的"仙客飲",每日中午到晚上,飲者如雲。大多是林山官員或者商賈在此談生意或者閑敘。

  城北門外沿護城河,有許多小吃,便是最下等的吃酒處了。護城河旁官家大道,為通南北之必經要衝,每日來來往往車輛行客不息,大多在護城河的小吃處打尖歇腳。於是小吃處的生意就火,若只是林山人,即是海吃海喝,也是養不活這多小吃攤兒的。

  1949年,城中來了解放軍,對小吃攤上的人一一做了登記,對一些嫌疑者也做了審定,個別與國民黨或者山匪有牽扯的人,都抓走了,剩下的當然都是良民。

  各家小吃大都用幾根木杆支起一問棚子,棚外爐火做些主食,棚內有常備的酒菜,擺幾張小桌,幾隻小凳,揩得水亮。夏日,桌上備有涼扇,供吃客們去暑氣。吃客用過酒菜,就掏出錢來丟在桌上,起身告辭。主人也不看錢數,只看吃客,送出棚去,說聲走好,再回來收拾桌上的錢。大抵是不會錯的,也有豪氣的食客多給。

  人們漸漸發現,眾多的小吃棚,大頭的生意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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