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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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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長歎一聲,就抓起茶几上的一隻大茶杯咚咚地猛灌了幾口。陳長平開始還以為他喝水呢,一股酒香彌散開來,才發現老趙是喝酒。這種酒量,真讓他心驚。那一杯就看著老趙喝完了。老趙又從桌子下面抓出一隻塑料桶,往杯子裡倒滿了。 老趙的話就多了起來,先是罵兩個不爭氣的兒子。然後又罵李月梅不爭氣,跟劉大麻子開商店,開了一年多了,也沒見掙回多少錢來。那個劉大麻子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李月梅遲早要跟他有事。說著說著,老趙就帶了哭音。陳長平就尷尬起來,他抬手看看表,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李月梅還沒有回來,他立刻感覺再這樣呆下去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自己成了老趙的訴說對象了。這種局面真是累人。陳長平就起身告辭。 老趙舌頭硬硬地說:「你再等她一會,這娘們快回來了。」 陳長平忙說:「我還有事。她回來讓她給我打個電話。」就掏出筆記本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撕下來,放到了桌上。 老趙笑道:「那我把李月梅商店的電話也給您寫上,您明天給她打個電話就行。」說著就到桌上從孩子的書包裡掏出一個作業本,撕了一張,又掏出一支圓珠筆,歪歪扭扭地寫。陳長平就注意到那支筆纏著白膠布,大概是已經壞了,將就著用呢。 陳長平接過老趙寫好的電話號碼,認真裝好,笑道:「那我就走了。別送了別送了!」 老趙笑道:「哪行?樓梯太黑,幾家掏電費,安了個小燈泡,蚊子大小的亮。壞了還沒有人安。現在這事兒啊,唉。不說了。」就邊說著邊忙著翻抽屜,找手電。 陳長平忙說:「不用了不用了。」慌著拔腳出了門。 老趙就在後邊追下來。站在樓門口,舌頭硬硬地道:「不走就來啊。」 陳長平走出幾步,不覺又回頭看著老趙,風低低地吹過,只見那瘦瘦的影子好像一片薄薄的樹葉子,一陣風就能刮跑了似的。就覺得這個人真是挺可憐的。 一路亂猜想著那個劉大麻子是個什麼樣子的。走出很遠,也沒想出那個劉大麻子的具體樣子,就不再想了。 胡同裡沒了電燈,陳長平就推著自行車磕磕絆絆地走著,有幾個騎車的從他身邊駛過去,還險些撞到他身上。弄得他挺緊張的。挨到大街上,就有了亮亮的路燈。陳長平湊在燈下看看表,已經是夜裡12點鐘多了。街上的行人已經稀少了,偶而有汽車駛過,帶起一陣焦躁的風。陳長平騎上車又駛進一條小胡同,感覺不像是來時的那條胡同,胡同裡幽幽地黑,似隱藏著什麼不祥。陳長平心裡有些不踏實了,又調頭退了出來。他站在大馬路上發了一會愣。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找不到羅永年的廠子了。他想了想,就騎車到了一個電話亭,給羅永年撥了一個電話。那邊就傳來羅永年發急的聲音:「操蛋的,你跑到哪去了。嚇死我了。這城裡最近治安情況非常糟糕。前幾天南郊還剛剛殺了兩個人呢。你在哪呢?」 陳長平笑道:「我迷路了,還真回不去了。你派車來接我回去吧。」 羅永年罵:「你他媽的到底在什麼方位呢?說一個參照系。」 陳長平就回頭看看,就見到身後有一座賓館,霓虹燈閃閃眨著眼睛,上邊有「九原賓館」的字樣。就說:「我在一個叫九原賓館的地方。」 羅永年說:「操,我怎麼沒聽說過這麼一個野雞賓館啊。行了,我讓司機去查查。你別亂動了,老老實實在那等著吧。那帶野雞可多啊。你別亂來,讓聯防的抓去可就麻煩了。我可不好往外保你,這幾天正掃黃呢。」 陳長平說:「行了行了,你快派車來吧。」就放了電話,出了電話亭。一陣風吹過來,陳長平感到天氣涼了,心想家裡該買大白菜了,每年都是自己張羅這事,自己這回出來,常風珍就得自己幹了。常風珍絕對想不到他在這裡尋舊呢,就猛地覺得挺對不住常風珍的。也就隱隱地開始後悔給老趙留下了那個電話號碼了。真是的,如果李月梅給他打電話該怎麼辦呢?自己實在沒有興趣再來這裡了。他鬧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淡了?剛剛來S市時那種與李月梅急於見面的衝動竟一點也沒有了。他現在突然覺得跟李月梅見面實在沒什麼勁了,怕什麼?也許是怕失去記憶中的那個渾身上下透著青春氣息的李月梅吧。 馬路上有幾個騎自行車年輕人駛過來,盯了陳長平幾眼,又飛快地的駛過去了,嘴裡高聲唱起來:「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洲。……」漸漸遠去了。陳長平聽著這個歌,總覺得這只歌有一種不痛快的情緒,想找個什麼碴子鬧事似的。 陳長平就站在馬路上抽煙,他站在路燈下面,一則是為了安全,現在城市太亂,他怕真碰上一些想出手時就出手的人,二則也是為了一會讓司機好看到他。他連連抽了兩支煙,突然覺得自己挺無聊的,找什麼李月梅啊。如果這事真得讓妻子知道了,該怎麼說自己呢。 陳長平感覺時間很慢。風悠悠地刮著,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他數著地上的煙頭,他已經抽了十幾支了。 一輛桑塔納停在陳長平身邊,車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司機探身出來:「您就是陳長平先生吧。」 陳長平忙笑道:「我就是。是羅廠長讓您來接我的吧?」 司機笑道:「可把我們廠長急壞了。快上車吧。」 陳長平笑道:「我這兒還有一輛自行車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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