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的爺 | 上頁 下頁


  劉振龍走進牛子飯館,見幾張餐桌上都有生意了。牛子正趴在櫃檯上跟幾個司機聊天,抬頭看見劉振龍,牛子就拄著拐過來,笑道:「老張老李他們早來了,等你拿主意呢,對了,剛剛老薑來電話,讓你等他一下,他在新市口堵車了。」

  劉振龍點點頭進了雅間,跟老張老李幾個司機打過招呼:「咱們再等一會老薑,來了一塊商量商量。」那幾個司機說不急。劉振龍又出來問牛子:「牛子,我老爸這幾天干得怎麼樣?沒跟你鬧脾氣吧?」

  牛子笑:「老爺子脾氣好著呢。你總跟我說老爺子脾氣大,我還真不相信了。你別是在外邊噁心你們家老爺子吧?」

  劉振龍苦笑:「我老爸跟外人和氣著呢,對我像個凶神。跟後爹似的。」

  門一推,進來一個人,劉振龍認識,是司機齊大嘴。齊大嘴現在可紅了,去年還當了一回優秀市民。他跟袁志發好,從不跟劉振龍這些人來往。

  現在這裡的出租汽車基本分成兩類。一類是早些時候買車的司機們。再一類就是劉振龍這些下崗後來開出租車的的爺,後一類的爺還算正派,不像前一類,大都黑得很,每月都有打架或者宰客的事。前年成立了出租車司機協會,袁志發當了副主席,是前一類的爺們的頭兒,好多人稱他袁爺。袁志發過去是一家國營菜店開車的,後來就出來自己幹。當時市里的出租車還很少,袁志發是第一批,慢慢地有了一大幫徒子徒孫,市里都知道袁志發是出租車一霸。齊大嘴就是袁志發手下跑腿的,屁顛屁顛跑前跑後跟孫子似的。

  袁志發真正在出租車司機們心裡樹立起威信是前年的事。公交辦要給出租車安裝報警電話,價錢五千塊。司機們都火了,許多人在例會上提抗議。公交辦說,現在常常有謀害出租車司機的惡性案件,安裝電話是為了安全。都得安,不安就停運。於是就有幾個膽小的交了款。可大多數還是不願交。那時袁志發跟剛剛結婚的又一任老婆到南方玩去了,回來知道了這件事,就在出租車協會的理事會上拍了桌子。他那天喝了點酒,借著酒勁嚷嚷:「我老袁有錢,五千塊錢算個屁。可弟兄們好多都是剛剛幹上這一行的。他們為了買車東挪西湊,現在瞪著眼讓他們掏五千塊錢,安這麼個不頂事的玩意,他們能樂意嗎。我反對!要是硬安,鬧出亂子算誰的?我反對。堅決不安!」他借著酒勁把桌子拍得亂響。

  傳說袁志發那天真是火了,眼睛瞪得跟小燈泡似的。鬧得那些理事們都順著他說話,公交辦的也含糊了。這事就讓袁志發攪得真沒弄成。袁志發的威信一下子就起來了,手下就有了齊大嘴這樣一幫小兄弟。

  牛子不知道齊大嘴今天想起什麼跑到這裡來了,迎上去。笑道:「齊師傅,今天怎麼有空了。」齊大嘴沒理牛子,看到劉振龍就嚷:「我說劉師傅,你可讓我好找,袁爺找您呢。讓您去四海茶樓坐坐。」劉振龍一愣:「老袁找我幹什麼?」齊大嘴笑了:「當然是好事了。袁爺現在可是咱們的頭兒啊。」牛子聽得挺不是味,冷笑一聲:「劉師傅,他袁志發是你的爺,可不是我們的爺。」齊大嘴一點也不生氣,哈哈笑道:「牛經理,你這生意現在不錯嘛。」牛子笑道:「不錯個屁。咱不是沒攤上你袁爺這樣一個靠山嗎。」劉振龍說:「老齊,你先去吧。我還有點事。完了我就去找老袁。」齊大嘴點點頭:「那你可快點。袁爺是個急脾氣。」就轉身走了。

  劉振龍看看表,覺得薑得奎該來了。就點著一支,跟一個司機下象棋。還沒下完一盤,薑得奎就來了,手裡拿著一個用布包著的畫軸。劉振龍把象棋一推,接過那畫軸,對薑得奎說:「到雅間來,老張老李他們等半天了。」

  梁子沒想到會是這樣個結果,他跟關小麗一下子鬧崩了。梁子暈菜了。

  梁子剛才提議去看一場美國大片。關小麗卻說看過。梁子一下子傻了,他知道關小麗愛看外國大片,為這場電影他已經策劃了一天了。關小麗看出梁子挺難堪,就說自己還想再看一遍。實際上她也真挺喜歡這部片子那火爆的槍戰場面。梁子一下子高興了,兩個人鎖上車,就去買票。進了電影院,還沒入場呢,梁子突然跟關小麗說:「我今天買的情侶座,你不介意吧?」

  關小麗突然停住了,眼睛瞪著梁子。梁子笑道:「我還真沒坐過情侶座呢。」關小麗冷笑一聲:「那你去找個小姐陪你看吧。」梁子一愣,他一時沒聽明白關小麗講的什麼意思。關小麗猛地火了:「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氣呼呼地往外走。梁子追出來,關小麗指著他嚷:「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去找個三陪小姐去吧。」

  梁子愣愣地看著關小麗:「我……」

  關小麗開著車一溜煙兒走了。

  梁子沮喪極了,他看看當頭的太陽,一股無名火鼓鼓地湧上來,扯開嗓子吼了一聲:「我是個王八蛋!」立刻招來一幫人湊過來看他。梁子惡惡地瞪著周圍的人群嚷起來:「看什麼看?」就大步走下臺階,打開車門鑽進去,逃似的開走了。

  袁志發穩穩地坐在四海茶樓,喝著蓋碗茶等劉振龍。袁志發身材胖胖的,一副很愉快很幸福的表情。他已經有兩年多不開車了,在出租車協會掛著個副主席的職務,自己開著幾家買賣,生意很好。

  袁志發等得有些心躁,他等劉振龍想商量一件大事,這件事有關他的威信。

  這些日子出租車這一行人心挺亂。起因是一個出租車司機被人害了,兇手把司機殺在了城外把車搶了。市里當成個大案來抓,到現在還沒弄出兇手來呢。許多出租車司機找他,說袁爺這事您得出面問問了。袁志發就以出租車司機協會的名義打電話催了一下。公安局一個接電話的挺橫,在電話裡嚷:「你以為這是什麼事呢。總不能隨便抓一個人頂上吧。」袁志發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就把名字報了。可對方不買帳,還是橫橫地說:「你姓圓姓方我不管。案子現在破不了。」就把電話放了。這事把袁志發氣壞了,他覺得自己的面子被人傷了,有了一種將要被人忘記的感覺。他想了兩天決定得鬧點動靜了。他要讓人們知道他袁志發還是一個跺跺腳地面上要顫一顫的人物,不是吃乾飯的。他知道劉振龍在一些司機裡的威望,今天找劉振龍是想商量一下在市委門口示威的事。

  從心裡講,袁志發不想找劉振龍,他覺得這是在抬舉劉振龍。可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在出租車行業裡一統天下了。想到這個,他心裡就生髮出一種不是滋味的酸澀。他突然聽到一聲喇叭響,他探頭看看窗下,劉振龍來了。

  劉振龍在四海茶樓的門口停了車,經理大趙就跑過來,一臉不高興地說:「劉師傅,您架子也太大了吧。袁爺等了老半天了。」大趙黑乎乎的個子,平常總陰著張臉,像個黑社會。他過去也是的爺,現在也不怎麼開車了,開了這個四海茶樓。劉振龍笑笑:「趙經理,袁師傅找我什麼事啊?」大趙搖搖頭:「不知道,袁爺只說請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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