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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初四

  陳浩剛剛把陶立踢倒,就被菊推醒了。也就聽到門鈴在唱歌。

  「開門去,來人了。」菊說。

  陳浩不耐煩地說:「甭理他,假裝沒在家,摁一會兒就走了。」就又睡。找那個精彩的夢。

  門鈴繼續唱歌。不屈不撓。門外就有人喊:「陳浩,別睡了。」

  陳浩聽出是郝振龍的大嗓門,便罵:「這個兔崽子,難纏。」就忙著坐起來抓衣服穿。

  菊說:「別讓他進來,就說我感冒了。」

  陳浩趿著鞋開門,果然是郝振龍。

  「我就知道你在家。」郝振龍嘻嘻哈哈進了屋,坐在沙發上。

  陳浩罵:「你小子,大過年的也不讓人睡安穩覺。抽煙自己拿。」就到廚房洗漱去了。

  郝振龍點著一支煙,探頭朝臥室喊:「嫂子快起來吧。不然我也進去睡了。我也困了。」說著就站起,去推臥室的門。

  菊笑著扯緊被子,罵:「快滾快滾。壞蛋!」

  郝振龍嘿嘿笑著縮回來,問從廚房出來的陳浩:「小剛呢?」

  「昨晚去他奶奶家沒回來。」

  「陳浩,你有病了。」郝振龍嚴肅地說。

  「我有什麼病?」

  「你該吃點補藥。」

  「補……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真是的,這夫妻感情太好了,也累人。總有腎虛什麼的。看你們兩口子連孩子也嫌礙事,大過年的都小件寄存出去。你還不得吃點補藥?」

  「你除了說這個沒別的。」陳浩笑。

  「找老婆不能找漂亮的。像我媳婦,活脫豬八戒,我就沒鬧過腰疼腿軟什麼的。」

  「我告訴你老婆讓她撕你的嘴。」

  郝振龍是陳浩初中同學,在外貿當辦公室主任。前幾年他發起成立了校友會,自薦當聯絡員。這傢伙能吹能侃,葷的素的都有。

  郝振龍看表:「別磨牙了,收拾一下快走。」

  「去哪兒?」陳浩裝傻。

  「你裝什麼難得糊塗,去田軍家呵。」

  「喲。」陳浩假裝如夢方醒,一拍腦袋:「瞧,忘死了。今天是初四呵?」

  郝振龍瞪他一眼:「我看你是裝蒜玩。」

  「你等等,我得換身衣服呵。」

  「行了行了,我先走一步吧。我得去喊一下王明志,那小子也是放屁瞧別人的主兒。」

  郝振龍起身就走,出了門又回頭催一句:「你可得快點,去晚了田軍那嘴可不饒你。」

  郝振龍要不來,陳浩就真裝傻了。日後見面就說忘記了,或說有事走不開。那個破校友會,陳浩特煩。

  所謂校友會,有一個心照不宣的規定:凡大小當了幹部的才能入會。或有些社會名望的也可以入。每年春節,校友會就要湊一塊兒吃一頓兒,輪流坐莊。今年輪上田軍,正趕上田軍最近提了副廠長,更得熱鬧些。

  陳浩送走郝振龍,便打開衣櫃找衣服。翻了個亂七八糟也沒找到一件可心的。不願去歸不願去,可包裝得漂亮點,校友會都是些狗眼看人的。

  菊起來了,也幫著陳浩翻找,嘴裡就叨叨:「去年在商場看到的那套西服多好。你不買,嫌貴,今年我可不聽你的了,我要看著合適,就給你買,愛多少錢多少錢。」

  陳浩聽了就有點感動。菊真是給他花錢不心疼,還是挺有感情的。昨晚把小剛留在奶奶家,那意思就是要跟他親熱親熱,可陳浩沒情緒。一是想起菊跟陶立的事就有氣;二是他想了半宿肖惠萍。

  陳浩趕到田軍家時,人差不多到齊了。

  郝振龍直嚷嚷:「你是不是又摟著老婆睡了一覺。」田軍笑,「就你譜兒大,一會兒罰你三杯。」

  陳浩笑:「過了年就提我當局長,能不先練著擺擺譜兒嗎?」

  「真的?」有人真信了。

  郝振龍撇嘴:「陳浩要當局長,咱們全能當省長。」

  陳浩對田軍說:「我幫你幹點啥?我可是能炒幾道好菜的。」

  田軍笑:「留著你的手藝吧,別外傳了。我今天請了廚師,你今天只管吃。你先喝點茶,洗洗腸子。桌上有煙。」田軍就鑽進廚房。

  陳浩就坐在沙發上和人們打哈哈。

  陳浩本來不該來晚,他半道上碰見了同學張建國。張建國要去醫院看同學曹建國他爸,說老頭快不行了。陳浩抹不開面子,就跟著張建國去看曹建國那快不行了的爸。

  陳浩跟張建國念初中時特好,後來又一塊插隊。張建國選調回來就到建築公司當瓦工,到現在。他自然沒資格被發展到校友會裡,所以陳浩也就不提田軍今天請客的事。

  去醫院的路上,陳浩問張建國最近怎樣。

  張建國就罵:「操他姥姥。不怎樣。公司攬不到活,開了三個月的百分之七十五了。聽說過了年,就每人只發五十塊錢生活費。操!」

  「建築單位這麼難?」陳浩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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