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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吳廠長瞪了馮書記一眼:「我也沒說不催賬啊!」心說你老馮別挑事了,我就是下臺,你這個書記也得跟我一起滾蛋。

  方副書記笑道:「秦志文,你總跟吃了炸藥似的。我今天可是不惹你啊。」說著就埋頭看一張報紙。報紙上有一局殘棋,方副書記正在琢磨那一步馬四進六合不合理呢。

  吳廠長對秦志文說:「老秦,你說吧。我今天就聽你想講些什麼?」

  秦志文冷冷地說:「張青那三百萬是怎麼回事?我去催過幾回,張青都說廠裡說不讓要。我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在座的都誰吃好處了。今年張青給我送了兩千塊錢,給在座的送了沒有?」

  空氣一時有點發緊。吳廠長沒想到秦志文能把張青送紅包的事端出來。一般地說,這事秦志文有份,他秦志文就不該說了。現在他連自己也敢賣出來,這是擺出了一副抱著別人一塊跳井的架式啊。吳廠長心裡有點亂,抽了支煙:「老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嘛?」

  秦志文拍桌子嚷起來:「什麼意思!老吳,你是揣著明白說糊塗。現在廠裡窮成這樣,工人的工資開不出來,張青欠的賬,咱們不追著要,咱們是不是心也太狠了點了。看看在座的,都是紅光滿面的,好煙抽著。」

  人們都盯著秦志文,像盯著一個瘋狂了的狼。

  方副書記笑道:「志文,咱們這個班子可是數你年輕,你別這樣,一個企業搞得好不好,中央都說了,得有一個好班子,一個好產品,一個好機制,還得有一支好隊伍。不容易嘛,現在廠裡的工人素質不是很高嘛,改革的承受能力也很低,許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嘛!」

  秦志文冷笑一聲:「老方,你是說現在咱們廠搞不好,責任是在工人了,我就是奇怪,你也是在企業呆了多少年了,一個基本的道理也沒搞清楚?到底是廠裡的幾千名工人養著咱們幾個,還是咱們幾個養著這幾千名工人啊?你剛剛說什麼,一個廠子搞好,是要首先靠一個好廠長,這是一個理,可還有一個理呢,如果想把一個廠子搞爛了,一個廠長就足夠了。」說著冷冷地看著吳廠長。

  眾人都問了,吳廠長看著秦志文,心裡罵:怎麼就選上來你這麼個二百五啊!臉上卻笑:「志文啊,別激動嘛,剛才我態度也不好。咱們下次再說,今天就到這裡吧。散會。」抬起屁股先走了。

  三車間也正亂著。喬亮讓人把車間大門關死,開會。喬亮黑著臉問:「說吧,電話是誰打的?」喬亮的聲音在車間裡震響著。

  沒人吭氣。喬亮急了:「誰幹的,有漢子做就有漢子當。怕個什麼啊。」

  曹志明站起來:「總得有人認帳,我打的。」

  喬亮瞪著他:「你混蛋了,你為什麼幹這種損事?」

  曹志明笑:「這什麼?我們幹滿了一個月才三百多塊錢,憑什麼機關一個月就拿七八百啊,我就是不服氣,要不開都別開。再說,該著國家的錢不還,偷偷摸摸地開錢,算什麼啊。還有那個吳廠長,他來這一年都幹什麼了,承包,他怎麼承包我們啊?上個月帶著辦公室那個娘們跑到南方考察了一個多月,考察個屁了?那天我看見那個小娘們手上戴著那戒指,得好幾千,她哪那麼多錢買啊,都是姓吳的送她的。過去說咱們工人有力量,現在是咱們工人真窩囊,連電視上也管廠長叫什麼老闆,不說了,說得我直胃疼。老子就是舉報了。喬亮,你也別為難,上邊讓你查,你就把我報上去算了,我看他們還能把老子的球弄下來啊。」就坐下,臉沖著牆抽煙。

  眾人轟地笑起來了。

  喬亮被噎著一句話也說不出,狠狠瞪了曹志明一眼。對大家說:「算了算了,這事誰也別往外講了,誰講我收拾誰。散會。」

  喬亮進了車間辦公室,抓起電話,要通了馮書記:「馮書記,我查過了,電話不是我們車間打的。」

  馮書記說:「你再好好問問,肯定是你們車間。總機都聽到了。」

  喬亮沒好氣地說:「我說不是就不是。再說了,就算是,你能查出是誰嘛?就算查出是誰,你們還能宰了他啊。」

  小鄭和小王終於在街上找到了那個麻子臉。

  今天下午,小鄭和小王騎車在五四路上正轉著呢,就看到烤羊肉串的攤上,一個麻子臉正在吃羊肉串,看樣子已經吃了不少了,旁邊放著許多鐵條子。還有一瓶酒,麻子臉不時還弄上一口。

  小鄭和小王就放下車,小王湊過去,看了看那個麻子臉,就朝小鄭點點頭。小鄭就走過去,伸手拍拍那個麻子臉的肩膀:「喂,哥兒們,問你點事。」說著手卻仍在麻子臉的肩上放著。

  麻子臉看看小鄭,不認識。就起身打掉小鄭的手,罵道:「我他媽的認識你小子是誰啊?」

  小鄭嘿嘿笑了:「我可認識你啊,你叫『皇軍』對不對啊?」

  麻子臉一愣:「你是誰啊。」

  小鄭臉就放下來:「你先別管我是誰,那天你在街上被三個人打了,有位師傅幫你拉架,你才沒吃死虧,可是你知道那位師傅為你挨打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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