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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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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扔出去。五龍小心地撿起那塊東西,走到窗前去開窗,窗外站著綺雲,橫眉立目地瞪著他。五龍說你躲開點,右手朝窗外用力一揮。他看見那塊東西掠過綺雲的頭頂,然後輕盈地飛越米店的青瓦屋頂,就像一隻夜鳥。它會掉落在瓦匠街的石板路上,五龍拍了拍手掌,回頭對織雲說,街上有狗,狗會把阿保的雞巴全部啃光的。 花燭之夜在忙亂和嘈雜中悄悄逝去,淩晨前米店終於沉寂無聲了。窗外飄起了點點滴滴的冬雨,雨點打在屋簷和窗櫺上,使院子籠罩在冰冷濕潤的水汽之中。五龍披著一半被子坐在床上,燈依然亮著,燈光在織雲熟睡的臉上投下一圈弧形的光暈。織雲突然翻了個身,一隻手在桌上摸著尋找燈撚。暗點。她含糊地咕嚕一句後又沉沉睡去。五龍把織雲卷緊的被子慢慢往下拉,織雲白皙飽滿的身體就一點一點地展現在五龍眼前,我要看看清楚,他說,手從深深的乳溝處下滑,一種非常滑膩的觸覺,最後停留在女人的草地上。在燈光下他看清楚了。一切都符合以往的想像,這讓他感到放心。他看見織雲的小腹多情地向上鼓起一堆,就在上面粗粗地摩挲了一會兒,他沒有想到其他問題。這也許是貪嘴的緣故。五龍想,這個賤貨,她總是在不停地嚼咽食物。 五龍不想關燈,他從來不怕黑暗,但他覺得光亮可以幫助他保持清醒,在一種生活開始之前他必須想透它的過程它的未來,許多事情無法預料,但是你可以想。想是隱秘而避人耳目的。想什麼都可以,他聽見窗外的雨聲漸漸微弱,冷寂的夜空中隱隱回旋著風鈴清脆的聲音。那是瓦匠街口古老的磚塔,只要有風,塔上的風鈴就會向瓦匠街傾訴它的孤單和落寞。五龍聽見風鈴聲總是抑制不住睡意,於是他捂住一隻耳朵,希望用另一隻耳朵尋找別的聲音。他聽見遠遠的地方鐵軌在震動,火車的汽笛縈繞於夜空中。他看見一輛運煤貨車從北方駛來,烏黑的煤堆上蜷伏著一個饑餓而哀傷的鄉村青年。他再次感覺到大地的震動。米店的房屋在震動,這裡也是一節火車,它在原野上緩緩行駛,他仍然在顛簸流浪的途中。他在震動中昏昏欲睡。 我不知道火車將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春節這天瓦匠街上奔走著喜氣洋洋的孩子和花枝招展的婦女。春節的意義總是在一年一年的消解,變得乏味而冗長。五龍坐在米店的門口曬太陽,跟所有節日中的人一樣,他也在剝花生吃,他無聊地把花生殼撚碎,一把扔在街上。對面鐵匠鋪裡有人探出腦袋,朝他詭秘地笑。鐵匠高聲說,五龍,結婚的滋味好嗎? 一回事,五龍把一顆花生仁扔進嘴裡,他說,五龍還是五龍,結不結婚都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你以後就知道啦,鐵匠以一種飽經風霜的語調說,你怎麼不跟著他們串親戚去? 我不去。我連動都不想動。 是他們不想帶你去吧?鐵匠毫不掩飾地笑起來。 別來惹我,五龍沉下臉說,我心煩,我連話都不想說。 傍晚時分陽光淡下去,街上的人群漸漸歸家。石板路上到處留下了瓜皮果殼和花炮的殘骸。這是盲目的歡樂的一天,對於五龍卻顯得索然寡味,他看見米店父女三人出現在街口,馮老闆與肉店的老闆打躬作揖,彎曲的身體遠看像一隻蝦米,織雲和綺雲姐妹倆並排走著,織雲在咬一根甘蔗。五龍站起來,他覺得他們組成了一片龐大的陰影正朝他這邊遊移,他下意識地跨進了店堂,其實我有點害怕。他想,這片陰影是陷阱也是圈套,他們讓我鑽進去了。他們將以各自的方式吞食我的力氣。我的血,我的心臟。這種突如其來的想像使他感到焦慮。他走過空寂的店堂,對著院牆一角撒尿。他憋足了勁也沒有擠出一滴。這是怎麼啦?他朝後面望了一眼,並沒有米店的人在院子裡窺視他的行為,父女三人還在街上走呢。這是怎麼啦?五龍深刻地想到另一個原因,米店濃厚的陰氣正在惡毒地鑽入他的身體,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成了米店一家的獵物。 馮老闆一回家就叫住了五龍。五龍從後院慢慢走到櫃檯前,他看見馮老闆紅光滿面,嘴裡噴出一股酒氣,他厭惡馮老闆臉上的倨傲而工於心計的表情。 你明天坐船去蕪湖,馮老闆捧著他的紫砂茶壺,眼神閃的著罕見的喜悅,蕪湖米市要收市了,聽說米價跌了一半,你去裝兩船米回來,春荒就不愁了。 去蕪湖?五龍說著鼻孔裡輕微地哼了一聲,才結婚就派上大用場了,一天舒服日子也不讓人過。 我看你真想端個女婿架子?馮老闆的嘴角浮出譏諷的微笑,他說,你一文錢不花娶了我女兒,替我出點力氣不是應該的嗎?再說我是給你工錢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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