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全世界都8歲 | 上頁 下頁 | |
七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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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繼續朝前走了。風好像比剛才大。因為河水和樹木的響聲比剛才大。紫杉突然跌進一個坑裡,坑不深。她往前看,往前的路面堆滿了砂石。她突然明白為什麼這條路上一直沒有車輛往來。巴妮攙起她,她們拐上一條礫石小路。小路兩旁是快要幹死的草叢。草把小路擠得很窄。她們一前一後向前走,每次邁動腳步草叢都沙沙響。聲音越來越大,漸漸蓋過了河水和樹木的響聲。紫杉知道他們離公路遠了,而且小路是彎來彎去的,方向完全亂了。 草叢變稀了,再往前一段草完全沒有了。出現一片開闊的礫石灘。她們坐下,望著礫石灘的遠處。 巴妮說:「你怕那個鬼說你嗎?」 紫杉沒回答,心裡很茫然。 「我阿媽一開始也不讓我姐姐晚上出去。可她偏出去。後來阿媽就對姐姐說你死在外面吧!」 「她死在外面了嗎?」 「沒有。她沒病不會死的。可我阿媽說她死了。我姐姐漂亮極了。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有時候沒病也會死人,是自己想死。」 「你是說你,還是我姐姐?」 「都一樣吧。」 「不一樣。你沒有阿爸阿媽。我們這兒沒人跟哥哥住在一起。每個房子裡都有阿爸阿媽。你和他分開算了,那鬼又不是你的親哥哥。」 老頭儘管老了卻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紫杉總是在每天早上看見他。她去小街對面的鋪子買一個北京人炸的油餅。她不知道老頭這時候是去上班還是去喝酒還是去幹別的什麼。他穿得很整齊,不像晚上。晚上他總是讓人攙回來。攙他回來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由此猜想他不定在一個地方喝酒。老頭臉都喝腫了,褲子勉強掛在身上,上衣亂七八糟系在脖子上。巴妮很怕她這個阿爸。紫杉也怕。只是紫杉從沒對巴妮說過她阿爸是個很漂亮的男人,他的眼睛是凹進去的。像那個派克。巴妮似乎不懂凹過去的眼睛意味著什麼,因為她除了阿爸喝酒沒對紫杉提起過別的。 巴姐家住的是一幢獨立的房子,很厚的牆,房門前是一個面積不大種滿花草的院子。 房子的結構很特別,從南到北緊連著三間,仿佛是一個沒有窗戶的長走廊被門割開。紫杉沒去過第三間,它太深。她總是在院子裡的曬臺上同巴妮在一起。巴妮住第二間,這是巴妮說的,紫杉只去過一次。而在紫杉看來巴妮似乎一直在曬臺上。 星期六紫杉可以出來很久。家裡有客人。她推開巴妮家的院門馬上又關上,她看見老頭站在院子裡。 「進來。找誰?」院子裡傳出來的聲音很大。 紫杉重新推開門,還沒等她說話,老頭又大叫一聲。巴妮從屋裡隨著喊聲飄出來。 接著她被巴妮擁出門外。 「你怕了。他不喝酒就是要這樣喊的。」 「巴妮,昨晚你阿媽回來了嗎?」 「紫奶奶,我阿爸讓你跟我一起去西街買酒。」 「你阿媽回來了嗎?」 「你別再提我阿媽。」 「去西街什麼地方?」 「你跟著我就行了。」 「好吧。」 「我阿媽她在家,你見過我阿媽嗎?」 「我好像見過。我記不清她什麼樣。」 西街是一條石板路,路兩旁有彼此相接的舊房屋。白天這些臨街的房子都是鋪子,什麼都賣。晚上都上厚厚的門板,街裡很靜。 巴妮敲門,聲音傳出好遠,沒人開門。巴妮後退幾步朝這幢房子的二樓窗戶張望。 淡粉色的窗簾裡燈光很安詳。好像沒人。紫杉回頭發現自己身後有一個水泥電線杆,上面那盞路燈閃著藍幽幽的光。 門過了很久吱吱嘎嘎地開了,探出一張泛青的老臉,是路燈的緣故。巴妮和紫杉隨著老太太進去,門重新關好。紫杉覺得自己下了一個很深的臺階,險些摔倒,屋裡的地面果然很低。 「上樓吧。」 樓梯在屋子的西北角。老太太把毛披巾扯到頭上,用手在頜下指緊,突出的面孔像被精心雕琢過,皺紋走向很特別。 紫杉跟在巴妮後面上樓。老太太就著燈光看著巴妮放在桌子上的錢。錢旁邊放著酒桶。 樓梯是木板的,踏上去聲音很小。巴妮上得很快。紫杉倒吸一口涼氣,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觸到了她的腰部。她回頭,在她目光下老太太安靜地把手從紫杉的腰部慢慢挪開。 走到那個很明亮的房間門口,紫杉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她很惱火。 就是巴妮剛才從外面往上看的那個房間。窗簾的顏色從裡面看要比外面深些。巴妮讓紫杉坐下,她自己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東西放到嘴裡嚼起來。那東西似乎很硬,嚼得有些費力。房間裡沒有別人,靠牆放了一溜很舊的黑色木椅。椅子很漂亮,椅背上雕出花朵。紫杉把目光挪到牆角,緊貼木椅放置一個只有兩扇對JI的大櫃。櫃子上有一個很大的鏡框。鏡框裡的照片有些發黃,是一個很妖冶的女人的全身照。 這時候,巴妮捧過一個盒子。盒子外麵包著的東西好像是蛇皮。巴妮很突然地把要開的盒子朝紫杉臉前推去。一個又硬又驚的東西碰貼了一下紫杉的臉,又落回盒子裡,發出一個輕輕的響聲。 巴妮把盒子裡的東西放到手上讓紫杉看。是一塊四方銀錠,上面鑲著三顆牙齒,牙齒呈戾形分佈。巴妮重新把它放進去,扣好盒子。紫杉看見她把盒子放到剛才拿吃的那個抽屜裡。巴妮回身對她說,這都是真的。 「是誰的牙齒?」 「是真的牙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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