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全世界都8歲 | 上頁 下頁 | |
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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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我玩遊戲機。後來她去另一個小屋了,可能是去撒尿了。」 「出來時,她穿的啥?」老太太警覺地問。 「大白袍子。」牛牛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她對你幹什麼了?」老太太又問。 「摸我腦袋了。」 「還幹什麼了?」又是老太太。 「沒幹什麼,她說要送我回來。」 「她還摸你哪兒了?」牛牛媽問。 「就摸我腦袋了。」牛牛的臉漲得通紅。也許是因為氣憤,也許是聽出了大人們問話中的那種意味。 「你撒謊!」 「我沒有!」 「她到底還摸你哪兒了?」 「沒摸!」 「把他褲子脫下來看看就知道了。」老太太真的要動手扒牛牛的褲子,牛牛急了,他哭著喊著,「我沒有,沒有,我沒有。」 牛牛在兩個女人手中掙扎著,哭聲斷斷續續。他絕望的眼睛四處求救,當他的目光看見我時,他費力地把一隻手伸向我,但馬上被老太太捺回去。我沒想什麼,就沖了過去,我攢足力氣,掀翻了兩個女人,拉起了牛牛。牛牛用雙臂圍住自己的褲子。我~句話也說不出來,跟牛牛站在一起,只是渾身哆嗦。 兩個被我掀翻的女人鎮定一下,爬了起來,一旦反應過來,馬上向我開火。 「我們管教孩子,有你什麼事。」 「你們可以管教,但不能摧殘。」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但說話還是哆嗦。 「這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所以你更不應該摧殘他。」 「我們摧殘孩子?你是誰?你有什麼權利這麼說。真不知道你什麼居心。」老太太滿口是詞兒。 「我沒什麼居心。孩子告訴你們了,那個女人沒做什麼,你們還要怎樣?」 「孩子說啥是孩子的事,我們做大人的,要把事情搞清楚。」 「難道還不清楚嗎?那女人讓牛牛吃了一頓飯,看了一本書,然後就送他回來了。」 「是她送回來的嗎?」 牛午說:「是她讓一個男的送我回來的。」 「你們是牛牛的親人,但不能那樣對待孩子,你們首先應該相信自己的孩子。這年頭的確有許多壞人,但這個女人也許就是挺有錢,遇到什麼心煩事排遣不開,找個小孩說說話,很可能就是這樣。不管怎樣,孩子還小,他將來還有一輩子的路要走,你們不能在他這個年齡上就讓他生活在陰影下。」 老太太「喲」了一聲,抱起雙臂坐到我床邊,怪裡怪氣地說:「聽你這麼說,你好像是很理解那個女的了?」 「我只是猜測。」 『原來是猜測啊,年輕人,我歲數大了,又在娛樂圈混這麼多年,可以說什麼樣兒的我都見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 「咱也讀過幾本心理學,可以給你提個醒兒:一個女人無論情緒怎麼壞,找一個十歲的男孩兒陪她,這就是地地道道的變態。」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一時間還不能說老太太說的沒道理,但我也不認為她說的有道理。 「你剛才的所作所為,」老太太接著又說,「按書上的說法,也是一種變態。如今的女人,尤其是年輕的,都不正常。」老太太音調抑揚得當,讓我有種置身舞臺之上的幻覺。 老太太從我身邊拉過牛牛,對牛牛媽說:「收拾東西,住我家去,讓孩子呆在這兒跟讓孩子出去和陌生女人一同吃飯,同樣危險,都是性變態患者,真可怕。」 牛牛驚恐地看著我,仿佛從我臉上看到了真正的危險。在我看見牛牛這種眼神之前,我想我是有力氣把這個患了病需要小男孩兒新鮮尿液的當過專演悲角兒演員的臭老太婆打翻在地的。我還年輕,我有力氣,可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個世界的存在產生了誤解。 該走的都走了,「芬達」飲料瓶也拿走了。我腦海一片空漠,最先浮升的念頭是;牛牛到別的地方去撒尿了。 我看見我寫好的那封信。我把它撕成了碎片。我打開窗戶隨手把碎紙片揚了出去。 有鴿哨由遠處傳來;沒多會兒,鴿群又飛回來了,老屋頂上的枯草微微晃動,我的視線由此開始模糊…… 門輕輕地開了,老吳站在門旁。我回身看他,他笑了。我什麼都沒說,他關上門,然後站在嫩旁對我說:「我想跟你說幾句話,然後就走,就走。」 我對他誠懇地點點頭,表示願意聽他說。 他說:「我比你年長些,看得透些。我雖然不瞭解你,但能看出體缺少混世經驗。剛才我們幾個在門外都聽見了,就不說這個了。娟子下班走了,你可能也看見了,她是提著一桶雞蛋走的。那雞蛋就等於是我送她的。我跟娟子說,我有個朋友在養雞場,我可以走後門為她買便宜雞蛋,十斤十塊錢。娟子每月都給我十塊錢,讓我替她買便宜雞蛋。其實那雞蛋就是門口副食店買的,十塊錢肯定不夠,餘下的我補。我也不占她啥便宜,就想跟她說幾句逗笑的話,她別不搭理我。一桶雞蛋換她個半激半惱有時還是不激不惱的笑臉,我覺得挺值。所以你不問青紅皂白地沖進我房間,是不是有點多餘。年輕人,我絲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你將來的路還長,我給你提個醒兒,省得你到處碰壁。」 「謝謝你啊。」我說。 「這就不必了。」 「你的提醒完了?」 「嘿,我這也是老朽了,該說的大致也就是這個意思。」 「那你也該滾了。」 老吳的臉驟然間變得猙獰,他惡狠狠地說:「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說完他走了。 我的心房突然溢滿了無名的快樂。我甚至感受到了撞上南牆之後那淋漓的痛感。於是我對自己說,撞上南牆有他媽的什麼不好,不是說有錢難買樂意嗎? 鴿群在老屋脊上安閒地徜徉,我一躍跳上窗臺,打開窗戶對著鴿群大聲嚷嚷,直到它們重新飛上藍天,飛出我的視線,留下鴿哨的空鳴。我依舊蹲在窗臺上,一個人對著外面的世界微笑,我的鼻尖一定凍得發紅,因為它有些痛感了。但我要等那群鴿子回來,我打算告訴它們:我還有勇氣按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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