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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尹初石抓起寫字臺上的鋼筆水瓶,用力向地板砸去。他無法忍受王一的態度。鋼筆水瓶在地板上迸碎了。鋼筆水濺到沙發和床上,餘下的在地板上蔓延著。坐在沙發上的王一低頭看自己的裙子,也被濺上了。她又冷靜地抬頭看尹初石,那目光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冷。甚至沒有蔑視。尹初石覺到了來自這目光的傷害。

  「真是對不起,這麼漂亮的裙子!」尹初石說,「明天再買一套吧。聽說外國人都很有錢。一套衣服意思太小了。」

  王一沒說話,她躺倒在沙發上。她的小腿彎出一個可憐的姿勢。尹初石站在對面看一眼王一的臉,她的臉色慘白。尹初石心裡升起對妻子的同情,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於是更加仇恨那個老外。

  「你真的不想談談嗎?」尹初石又問。他將「說」換成了「談」,他以為王一能感到他的讓步。

  王一一動不動地躺著。尹初石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閉上了眼睛。她就像一條凍僵的蛇,永遠都有蛇的本性。尹初石想,他總是被她的目光傷害。

  「那好吧,你不談,我找他談。」尹初石說完往外走。

  「你站住。」王一從沙發上坐起來。

  尹初石沒站住,幾步走到廳裡,他聽見王一的一聲慘叫,才站住。王一坐在廳裡的瓷地上,雙手捂著右腳。她費勁地站起來,右腳腳跟點地,一拐一拐地朝衛生間走。她將馬桶蓋放下,自動坐到上面,脫下絲襪,尹初石看見了傷口。王一開始自己動手,消毒包紮傷口。只有一次,她想取高處的繃帶,是站在門口看著她包紮的尹初石替她拿下來。

  「你真的陷進去了。」尹初石小聲說。說話時他感到心中剛才劇烈的疼痛變成了一種隱痛,他想,這隱痛再也不會輕易離開他。在以後的時間裡,它會不時地光顧自己。因為他不會再相信女人。

  「你愛上他了?」

  「你幹嘛要這麼問我?」王一終於包紮好自己受傷的腳。

  「我想怎麼問你,應該是我的事。」

  「你在報復我。」

  「別可笑了。即使我想報復也輪不到你,說穿了,你不過是個女人。」

  「好吧,我回答你,因為你這麼問我了。是的,我愛他。現在你該滿意了。」

  「對,我很滿意。」尹初石笑著說,忽然一拳砸在衛生間的門玻璃上,碎玻璃像落葉一樣紛紛散落。

  「你能不能出去?」尹初石用流血的手做著轟趕王一的手勢。「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呆會兒。」

  王一看著尹初石受傷的手。尹初石也發現了她的注視。但他說,「用不著假惺惺地,我死了世界一切照舊。你趕快躺到床上,為愛情養好傷。」尹初石的話成功地擊退了王一的關切。她認真看著腳下,選擇沒有碎玻璃的地方,赤足走回臥室。

  尹初石關上衛生間的門,一個人坐在馬桶上。他掏出煙,點著一支擎在手上,然後又點著一支。接著同時將兩支煙塞進嘴裡,狠吸一口,感覺好多了。而在剛才,王一注視他受傷的手時,他是那麼脆弱。如果王一不理睬他表現出來的態度,而是執意為他包紮傷口或者將他抱裡懷裡,他會離開全世界的女人,永遠回到妻子的身邊。但這個瞬間像一陣微風一樣飄過去了。女人?尹初石看著自己的傷口想,無論什麼時候,都只是女人。

  幾分鐘後,王一拉開衛生間的門。尹初石看見她穿上了拖鞋。她從小瓶裡拿出一塊酒精棉,扯過尹初石的手,進行消毒。尹初石讓她去做,心裡卻絲毫不為之所動。他想,這只不過是為讓她自己良心好過些。剛才逝去的心境,他覺得再也回不來了。

  「你們開始多久了?」

  「沒多久。」

  「是不是女人在回答有關她情夫的問題時,都喜歡說含混話?」

  王一為傷口點上紅藥水。「傷口不深,不用包了。你別沾水就行了。」她好像沒聽見尹初石的話。

  「我在問你呢。」

  「你少問我。」王一粗暴地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尹初石又一次來到臥室,王一坐在床上。他看著王一,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王一看著尹初石,他的臉色難看極了,好像是一個尋找仇人的復仇者。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王一說。

  「給我機會?你在說什麼?」

  「你想傷害。」王一本來想說,「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傷害你自己。」但她沒說出來。

  「我想傷害?」尹初石瞪大眼睛,「我怎麼覺得我被人家的愛情給傷害了呢?!」

  「你別再說了。」王一口氣有威脅的成分。

  「為什麼?」

  「我說你別再說了。」她提高了聲音。

  「你是誰啊?」尹初石的話提醒了王一。

  「對,我是誰啊?我不過是你扔下的一堆破爛兒。」王一的聲音很小。

  「這堆破爛兒又換了地方,去實現破爛兒的自我價值。結果呐,破爛兒變成了寶貝兒。」

  「尹初石!」王一大吼起來,她盯盯看著尹初石,目光好像要穿透他,再把他釘到牆上。「我恨你。」王一說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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