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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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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讓我下班領你們去家吃飯。」趙春花說,「我媽說十多年沒見著你們了,這回無論如何也得回家吃飯。」 尹初石認真回憶一下,發誓肯定從沒見過這位表妹的母親。 「不了,」小喬說,「過一會我們就得趕車回去了。」 「這麼急啊?」 「是的。」尹初石說,「下回有機會再去。」 「要是知道你們這麼急,今天一早兒讓我媽跟我一塊來就好了。我媽可想看看表姐了。她說,你給她寄過一張和表姐夫的照片,可她不知放哪兒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尹初石鬆了口氣,他說,他以後再寄一張新的來。趙春花聽表姐夫這麼說,高興極了,她說,那真是太好了,並認真地寫下賓館的地址交給尹初石,末了又重複一遍自己的名字,「我叫趙春花。春天的春,花朵的花。」趙春花說完,又轉向小喬,她說,「表姐,你可真漂亮。那麼年輕。你穿的衣服我和劉小紅在電視裡都沒見過。」 「劉小紅是誰?」尹初石警覺地問。 「是跟我倒班的,我朋友。」趙春花說完又羡慕地看著小喬的衣服。 「喜歡麼?」小喬打開櫥櫃,指著那些衣服問趙春花。 趙春花點頭說喜歡。 「我送你一件。」小喬說著拿出一件花細布襯衫遞給趙春花。 「我不要,我不要!」趙春花一邊說一邊接過那件花襯衫。 「那就這樣吧,春花,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來這裡,就去找你。」 「好啊,」趙春花識相地往門後退。「謝謝表姐。」她揚揚手中的襯衫,又提醒尹初石,「別忘了寄照片,表姐夫。」她拉開房門,「過一會兒,我來幫你們拿行李。」趙春花終於走了。回到更衣室,換上表姐的花襯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覺得與剛才大不相同,這就叫檔次,她想起電視裡的詞兒。 尹初石和小喬被趙春花這麼一弄,決定提前離開賓館。他們和趙春花告別時,只是說還有事要辦。趙春花很遺憾的樣子,仿佛只因為表姐夫婦沒按她預想的那樣與她告別。當尹初石和小喬坐到火車裡時,尹初石突然又意識到,很可能還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也發生了。在他臨出門時,小喬打電話給他,要他別帶自己的相機,試試用她的。她說她的檔次要高一點。尹初石很樂意,他只從攝影包的一個膠捲袋裡拿出一盒避孕套,放到自己隨身提的皮包裡。當時他忘了另一個放膠捲的口袋裡還有一盒,這種英國產的,價格也不便宜的避孕套。 他把全部希望寄託在此:王一不會動他的攝影包。王一從不亂翻他的東西,就像他也從不亂翻王一的東西一樣。然而他仍然有很深的恐懼,他壓抑它,不讓小喬察覺。他不願小喬也跟著擔心。他的恐懼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王一發現這盒東西,一切便得公開,因為他和王一從不用這種方法。王一認為另一種薄膜更便捷。而且,中國人常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在小喬醒來準備出去為尹初石買早點的時候,小約和王一已經吃過了早飯。王一上午有課,因此比較抓緊時間。小約說下午他們班同學要和老師照合影,因為有個同學移居香港,大夥兒留個紀念。小約說她想貢獻個膠捲,她說,她班同學都知道她爸是照像的。 王一埋怨小約頭天晚上不說,然後拉開冰箱,發現都是反轉片,便想起尹初石放在家裡的攝影包。她先看左邊放膠捲的口袋,有一盒柯達反轉。她又看右邊口袋,一個白色印藍字的小盒子,她拿出來,這時看見了下面的柯尼卡負片。她打開膠捲盒檢查一下是否是照過的,一切都沒問題之後,她把膠捲交給小約。她發現那個寫滿英文的小盒子還在自己手上。她要看一眼,然後放回原處。 她看了一眼,腦袋轟的一聲,好像自己親手引爆了一個地雷,過了好半天,她發現自己還活著,便把小盒子放回了原處。 「媽,我走了。」小約像往常一樣告別,卻沒有傳來和往常一樣的應答。 「媽,我走了。」小約又說了一次,加重了語氣,加大了聲音。 「走吧。」小約覺得這聲音不像媽媽的,可屋裡只有媽媽一個人。於是,小約放心地走了。 王一站在講臺上,深深地換日氣,終於開始了講課。她非常緊張,擔心自己把心裡正在憂慮的事情說出來,擔心自己失去控制。她平時喜歡看一點淺顯的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她記得弗洛伊德舉過的一個例子:一個一直想和自己女友分手的男人,把寫給女友的肉麻的情書錯寄給了朋友,而把寫給朋友的抱怨女友的信寄給了女友。弗洛伊德認為這樣的「錯誤」是好多人主意識渴望犯的,但又是不敢犯的。於是潛意識便會跳出來幫忙。王一很害怕自己的潛意識跳出來,把他對丈夫的懷疑當成語法寫到黑板上。 康迅坐在老位置上,王一瞥了他一眼,便知道自己的狀態十分不佳,因為康迅根本沒聽課,他在擔憂。王一沒有像平時那樣,去下面走走,聽同學做練習。她像一截木樁一樣牢牢地「釘」在講臺上,儘量回避與康迅探尋的目光相遇。 下課鈴聲一響,她馬上整理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教室,但被康迅拉住。康迅當著陸續離開的同學面,說有問題要問老師。王一只好又回到講臺上。教室的後部還有兩個日本學生在悄聲交談。康迅打開課本,夾在其中的一頁白紙上只有一個大大的「?」。 王一拿出鋼筆,在「?」旁邊劃上同樣大的「!」,然後離開了。康迅也跟了出來。走廊、樓梯、前廳,康迅儘量保持與王一相同的速度,同時盡可能周全地對迎面而來的熟人微笑。王一有時也得這樣對人微笑。因此好多人會以為他們是約好的,去赴一個約會或是去接一位共同的朋友,總之,行色匆匆。就這樣,康迅和王一像競走運動員一樣,來到了森林公園。在保護區,王一終於停住了腳步。她看著康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她的臉一定自極了,因為她的心跳讓她難受,仿佛要跳出心房。 康迅沒有馬上問王一任何問題。他輕輕拉著王一的胳膊,讓她靠在一棵斜著的枯樹上休息一下。當王一緩息一下之後,他問王一出了什麼事。 「沒事。」王一回答道,「請你回去吧。」 「跟那封信沒有關係,對麼?」康迅又問,王一沒有回答,她覺得又來了那樣的心跳。「前兩天你和從前一樣對我,你是想讓我明白,一切都不能改變。王老師,我明白,但我愛你。所以,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然我會急死的。」 「好吧,康迅,我告訴你,什麼事都沒有,謝謝你對我的關心,請你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好,聽著,如果一個人真有了麻煩,拒絕別人的幫助並不是聰明的選擇。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請你先想到我。請你想想我對你的愛情。我能為你做很多事,很多,差不多是全部。」 王一沒有回答。她覺得康迅再不離開,她就要哭了。 「我走了。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你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會好過些。」康迅說到這兒停住,等著王一的反應。王一沒有反應。「我等你電話。」說完他走了。 王一也朝著自己的家走去。在康迅轉身離去的刹那,王一感到強烈的孤獨。她為一個事實吃驚:她竟找不到一個可信賴的朋友,跟她(他)說說這件事。從前,她遇到麻煩,總是對丈夫說。現在麻煩是丈夫帶來的,又該怎麼辦呢?此時此刻,她感到十幾年來好像一直生活在尹初石的手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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