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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別胡說八道。」彭莉見耿林只是跟她開玩笑,並不想展開話題,不由地懷念起上次耿林盯著她發呆的眼神兒。「劉雲怎麼樣?」

  「她見過你了吧?」耿林問。

  彭莉點點頭。耿林只是點上了一支煙,並沒有往下說什麼。

  「你的那個女同事怎麼樣?」

  「看來你知道得真不少。」耿林說。

  「但都不是你告訴我的。我原來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呐。」彭莉說著的時候已經有些心酸。

  「我們當然是朋友,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妻子,我們只能是朋友。」耿林有些後悔自己來了。

  「劉雲什麼都告訴我了。」

  「那你該好好勸勸她,往開處想。」

  「你已經決定了?」彭莉問。

  「你是說離婚?」

  彭莉點點頭。

  「我們肯定不行了,她事情做得太絕了。」

  「你還沒見過更絕的呐。」彭莉說。

  「可劉雲不該是那樣的女人。」

  「女人是什麼樣的女人,這有時候取決於男人是什麼樣的。有些過激行為都是給男人逼出來的。」彭莉說出了讓自己也吃驚的話,這想法她記得自己從前沒有過,好像是通過空氣呼吸到肚子裡的。

  「看來,你已經站到劉雲那邊去了。」耿林說,「不過,挺好的,她需要你的幫助。」

  「可我也沒忘了你。」彭莉盯著耿林,「聽說你的女同事挺年輕的。」

  「十四歲。」耿林說的是他和婁紅的年齡差。

  「什麼?」彭莉大吼一聲,「十四歲就工作了?」

  耿林笑了,笑得多少有些無奈和苦澀。

  「啊,我明白了,是差十四。」彭莉立刻反應過來了,但馬上接著問別的,「你有把握嗎?」

  「你指什麼?」耿林開始煩彭莉這樣大而空,根本沒法好好回答問題。

  「她那麼年輕,你把握得住嗎?」

  耿林發現自己再一次無言以對,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的朋友王書不愛妻子愛另一個女人。

  「你知道現在的年輕姑娘很容易跟人好的,前提是你不老還有錢。可是,再過幾年你快五十歲了,她還正當年,彼此沒什麼新鮮感了,你還有現在這份把握嗎?」彭莉苦口婆心地說。

  「那你說我怎麼辦?」耿林已經被彭莉的話氣著了,又不能馬上告辭,無比痛苦。

  「慎重。」彭莉叮嚀般地說,「你為她離婚,能保證有一天她不跟你離婚嗎?也許跟你過幾年她覺得沒意思了,或者是看上了別人,那你就慘了,雞也飛了,蛋也打了,到最後老了什麼都沒有了,連家都沒有了。你以為劉雲能等到你那一天嗎?耿林,記著,男人光有事業不成,不夠,你懂嗎?你就是再發明一百個軟件,到頭來你要是沒有一個溫暖的家,你還是覺得生活中缺點兒什麼,相信我的話。」

  「可是我愛她。」耿林對彭莉的說教已經忍無可忍,「我不在乎她有一天離開我,儘管我不相信會有這一天。你的話有道理,但跟我想的沒關係。即使有一天我什麼都失去了,我還是要給我自己一次機會,去愛一次。而不是像王書那樣。」耿林說到激動處脫口說出王書。

  「王書怎麼樣?」彭莉立刻警覺起來。

  「沒怎麼,」耿林及時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他那麼早就死了。」

  彭莉低下眼睛,不再說話了。她的樣子讓耿林難過了一下。他覺得無論怎樣不該這樣對彭莉。

  「對不起,彭莉,我剛才太激動了。」耿林放緩語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也是為劉雲好,可你忘了,我也是個有感情的人,而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劉雲是個好人,但我愛另一個女人,我很抱歉,但我沒辦法。」

  「是啊。」彭莉說.「希望你好運氣。」

  彭莉巫婆一樣的語言方式,讓耿林認認真真地後了一次悔,吃了這樣一頓家常飯。

  耿林走後,彭莉想都沒多想,立刻給劉雲掛了電話,好像這次見耿林完全是為了劉雲,受劉雲之托似的。如果一件事有五個層次,彭莉至多能到第二個層次上。她不是沒有繼續深入下去的能力,而是沒有這樣的運氣。她總是在事情的表面層次上以為,她明日的是事情的全部。

  但彭莉的生活也因為她的這一特性而避免了許多波折和痛苦,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敏感是痛苦的源泉。

  劉雲對耿林和彭莉的見面多少還是感到了吃驚,她以為耿林在目前的心境下不想見到任何別的女人,除了他的情人。而且彭莉說是耿林來看她,這讓劉雲誤以為是耿林主動找上門的。

  「我原先一直是希望你們重新和好的。」彭莉說,「什麼都好勸,但不能勸人離婚,不過,劉雲,我覺得你們沒什麼希望了。我知道這麼說話不好聽,一般人也不會這麼說。但我又想,你沒什麼太知己的朋友,又挺拿我當朋友的,我要是不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就不會再有人告訴你了。」

  劉雲聽了彭莉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儘管彭莉再三強調這是真相。她問彭莉怎麼得到這個印象的。

  「他說他愛那個女的。」彭莉馬上說。

  劉雲想起當年耿林也不止一次對她說過這話。

  「我勸他冷靜想想,那個姑娘能跟他過一輩子嗎?反過來說,他是不是能跟那個姑娘過一輩子也是問題,他現在還不是跟你分開了!我勸他想想將來,想想這熱乎勁過去以後,他們是不是還合適在一起,愛情也得有基礎,你說是不是?」

  劉雲沒有表示,愛情對於她突然變成了一個可恨的字眼兒。

  「可他什麼都聽不進去,態度特別堅決,他要跟這個女的結婚,不管付什麼樣代價,他都不在乎。你想想,什麼代價他都不在乎,就不用說離婚了。」

  放下電話後的劉雲比往常更難入睡,她處在一種混合的痛苦中,並不十分激動,但卻總能感到這混合一處的痛苦帶給她的持續而緩慢的刺痛,就像潮汐有規律地湧過尚未癒合的傷口。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憶彭莉所說的話,想像著耿林說這話時可能有的表情。她不完全是被耿林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情所傷害,還有耿林的態度,也許更主要的傷害來自耿林的態度。他強調著自己要為這個女人付任何代價,付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這讓劉雲覺到被蔑視的痛苦,仿佛她不過是耿林為婁紅所付出的全部代價的一小部分,一個不起眼的小環節。而這小部分小環節竟是她後半生的生活。

  一個女人上愛情的天堂,另一個女人卻下了愛情的地獄。

  在這樣的想像折磨過程中,劉雲一次也沒有想過,這一切讓她難受的事,都是由彭莉轉給她的,她像相信事實一樣相信著彭莉的話。在漆黑的夜裡,她一次又一次在心裡對自己大喊:這樣下去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劉雲突然想到了陳大明給她出過的主意……

  第二十一章

  她從沒有想到假髮戴上去竟然毫不難看,相反倒有幾分修飾出來的韻味。她把剛買的墨鏡裝進包裡,看著臨近假髮櫃檯一個正在試假髮的姑娘,自己也走近了。那姑娘對鏡子裡自己戴假髮的形象很滿意,於是就買下了頭上發紅的短髮型假髮。

  「我往機場那麼一站,他要是能認出我來才出鬼呐。」姑娘說。

  「能給他個意外驚喜。」賣假髮的女售貨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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