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比如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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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看你這人心眼兒也跟我似的,又好又軟,我得跟你說說我劉姐的事,說不定你有比我更餿的招兒呢。」說著陷入了可笑的沉思中。 「他喝多了,一囉嗦起來就沒完了。」吳剛在陳大明沉思之際,對婁紅說,「我送你出去吧。」 聽吳剛這麼說,婁紅立刻站起來,十有八九她誤會了吳剛。她打開提包拿錢,被吳剛拉住了: 「算了,今天我請了。」 婁紅沒有客氣,拍一下陳大明的肩膀: 「再見了。」說完就徑直朝門口走去。 「哎,別走啊。」陳大明如夢方醒,根本沒搞明白,婁紅為什麼突然走了。 婁紅和吳剛來到街上,已經接近午夜。街上除了他們沒有別的行人,街燈在遠處傳來微弱的光亮,把公園這一側茂密的樹林顯得更加黑暗。他們通過公園牆的一個缺口走進公園。公園裡的路燈都熄滅了,只有並不皎潔的月光給他們照路。這熟悉又不熟悉的情景讓婁紅心潮湧動:她不自覺地想起和耿林在這兒的開始,所不同的是那晚的月光更加明亮。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讓她和另一個男人陷入這個公園的樹林裡。而今晚的月光似乎有氣無力的,但卻給婁紅增加了幾分絕望的心情,仿佛他們是最後的人,世界已經不復存在。他們不用再理會這個世界盛行的任何道德觀念,一切都可以聽憑本能的召喚。這感情壓過了她對耿林的愛情。 吳剛走得比較快,偶爾放慢腳步提醒婁紅注意腳下。婁紅小跑幾步趕上他。 「幹嗎走得那麼快,你害怕了?」她問。 「可能。」吳剛笑笑說,心裡想的是怎麼從南邊出去,怎麼能打到出租車。 「怕什麼,有我呐。我可以保護你。」婁紅天真地說。 吳剛看著婁紅,發自心底地笑了。在這一刻裡他甚至理解了耿林,願意為這個女孩兒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轉而,他又想了一下自己對劉雲的感情,心不由地往下沉了沉。這份感情被埋藏得太久,太深,以至於它失去了任何熱烈鮮活的色彩,只剩下刻滿深情的掛念。 「等一下。」婁紅拉住吳剛,「你還沒跟我說去哪兒呐。」 「我想你知道你要去哪兒的。」吳剛這時才發現婁紅誤會了。「你住哪兒?你父母那兒,還是耿林那兒?」 「我父母出國了,所以我今晚住哪兒我自己說了算。」 「不管怎樣也得先打車吧。」吳剛說完又要往前走,心裡後悔領婁紅抄這條近路。 「你不想現在吻我一下嗎?」婁紅問的時候一臉堅定的表情,好像吳剛這時領她私奔,她也會跟從。 吳剛在心裡輕輕笑笑,月光下他看著婁紅激動的臉所感到的並不是激情難捺。自從有了酒吧,他更經常地碰到大膽的年輕姑娘向他示愛,有的甚至什麼都不說,在走廊上直接紮到他懷裡。現在面對婁紅他又有了那種習慣性的溫柔態度,既安慰她不受傷害,又得讓她明白,不是每個男人都像耿林一樣喜歡年輕女人,儘管大多數男人是這樣的。 「別這樣,」吳剛扶住婁紅的肩膀,像長輩對晚輩那樣充滿信任地搖晃一下。「不然,你以後再來酒吧,見到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不會的。」婁紅果斷地說,並甩開吳剛的雙手。 「可我會。」吳剛清楚地說。 婁紅狠狠地盯著吳剛,吳剛依舊微笑著。婁紅一甩手走了,沒走出幾步遠,她就跑了起來。吳剛看看周圍的環境,只好跟了上去。 婁紅跑到街上,恰好一輛出租車經過,婁紅跳上車,車就開走了。吳剛也想打一輛車跟上,但一時沒有另外的空出租車開過來。吳剛頓時很惱火,又發現手機在酒吧裡,於是安靜下來。他順原路一個人慢慢朝酒吧走去,路上他又想起剛才的一幕,為自己沒有應有的激動感慨了一下,他覺得自己老了,老到他不止一次看到自己和這樣年輕姑娘間的代溝,儘管他不比耿林更老。應該說四十多歲的男人還正在壯年,但吳剛寧願把自己歸入另一類男人中,他們二十歲時就已經變老了。他能理解耿林為什麼喜歡年輕姑娘,他自己也覺得年輕姑娘十分可愛。但她們隱在可愛背後的任性和幼稚的自以為是又很倒他的胃口。今天經歷婁紅之後,他心裡更清楚自己是怎樣的男人。他喜歡平靜而持續的感情,這樣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加深,而不是消減。他總是在這樣的時刻想到劉雲,也許這時刻裡他明白了喜歡劉雲的原因,因為她也是個理性的人。 回到酒吧,他給劉雲打了電話,問耿林的手機號。劉雲沒有馬上回答他,再三追問他的動機。吳剛只好說婁紅一個人來酒吧,喝得不少,怕她一個人回家路上出什麼差錯。劉雲把耿林的手機號告訴了吳剛,然後沒有再見,也沒有寒暄就把電話扣了。 吳剛沮喪了好大一陣兒,劉雲的態度讓他覺得陌生。他想起婁紅說劉雲去找他們單位的事,心裡頓時很亂,他不希望劉雲在他心裡變成另一個模樣的女人。在與她同事的這麼多年裡,他遠遠地關注著劉雲,劉雲沒有任何大起大落的變化,包括她穿衣服的風格。她永遠是大方,善良,平和,安詳。對此,吳剛已經產生依賴心理,他不希望劉雲也有和別的女人一樣的變化——從一個可愛的姑娘變成一個婆婆媽媽的大老娘們兒。 但是吳剛沒有想到,女人的理性就像毫無根基的浮萍,如果她們愛著,那麼她們的理性就會百分之百地依賴外界。心懷愛情的女人永遠也不能保有真正的理性,這外界是她們的愛情,愛人,或者婚姻,一旦這個條件變化了,她們的理性立刻就灰飛煙滅了,無論她們心中對事實對道理認識得如何清楚,都無濟於事。女人的理性,可以說,是浮在愛情之水上的一層平靜的油。而油和水的關係只能是這樣:互不容納,互不幫忙。 第十九章 劉雲給王教授打電話之前叮囑自己,不以問王教授老伴兒的病為開場白。也許她希望能給人一種印象,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能夠承擔由此而來的一切後果。 但她在電話裡一聽見王教授那沉穩拖了長音兒的聲音,就忘記了計劃好的一切,立刻報上自己的姓名說: 「我沒什麼事,就想問問師母的病。」 「她好多了,現在可以走幾步了。」王教授說。 「那就好。」劉雲說到這兒,發現自己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勇敢。 「你最近怎麼樣啊,劉雲?」王教授憑著經驗已經猜到了劉雲的心理。 劉雲在一個她尊敬的長輩的詢問下流淚了。她父母都不在人世,惟一的哥哥又遠在國外,平時少有聯繫。她原來想,這會讓她和耿林的婚姻更加牢固,因為同病相憐,耿林的雙親也早就不在了。 「我挺好的。」劉雲儘量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讓王教授發覺她的情緒變化,任憑淚水嘩嘩流過面龐。 「劉雲啊,你要是心裡面有我們老兩口兒,想找人說說話就過來吧。」 聽見這話劉雲忍不住了。她一隻手緊握著聽筒,另一隻手緊捂著嘴,哭出了聲音。她不想讓對方聽見她的哭聲,但卻不能把聽筒從嘴邊拿開,仿佛她的兩隻手必須做互為矛盾的事情。 再一次見到王教授夫婦,劉雲有回到娘家見到親人的感覺,所以她一坐下就把心中的顧慮坦白出來了。她對王教授夫婦解釋了為什麼她上次來沒說這件事,也說了後來發生的事。王教授聽完劉雲的話,想了想說: 「劉雲啊,我們比你年長些,又是旁觀者,有些事情也許能比你看得清楚些。」王教授說到這兒,看了老伴兒一眼,老伴兒沒有反應,他便接下去說,「其實你上一次來的時候,正好耿林打電話來,我就知道了你們的事。但我和你師母都覺得,這是你們的私事,如果你不說,我們也不好多問。」王教授看看劉雲,劉雲對他點點頭,好像對他們的話表示贊同。 「現在既然你都對我們說了,也許是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是的,我不知道該和誰商量,我也沒什麼特別好的朋友。我有點兒亂了,什麼事都不能安心做,我……」劉雲說得語無倫次,王教授對她擺手,示意她慢慢說,可是劉雲又哭了。王教授的老伴兒立刻把一包紙巾遞給劉雲: 「別急,有事兒說出來大家商量。什麼事都有解決辦法的。」她說。 「是啊,」王教授接著老伴兒的話說,「你現在精神上受的打擊太大,跟耿林這麼多年的共同生活也不是沒有感情的。」 「關鍵是太突然,」王教授老伴兒接過話說,「耿林這一出兒來得太突然。」 「因為耿林不是那種好色之徒,今天搞一個明天再扔一個。」王教授說。 「我說的也是啊,所以劉雲沒有精神準備嘛。」 「這種事有什麼好準備的。」王教授說,「你怎麼打算的?想離婚嗎?」 「我不知道。」劉雲說,「我甚至不知道耿林跟我到底有什麼問題。我原來跟他說,我們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談,把問題談到桌面上,實在解決不了再離婚也不遲。」 「他什麼意見?」 「他連影兒也不露。」劉雲生氣地說。 「你有沒有想過,男人有時沒有理由也離婚。」 「您是說就因為有了別的女人?」劉雲好像為了證實什麼而問了一句。 王教授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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