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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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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一天,劉雲在當班的時候,接到一個王教授的電話。一開始她遲疑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認識的另一個王教授,但她馬上通過那特殊沉靜的聲音認出他是耿林讀碩土時的教授。因為這個王教授很開明,又很欣賞耿林,所以耿林畢業後他們一直保持著並不頻繁的往來。劉雲隨耿林一道看過王教授夫婦兩次,知道他們雖然往來不頻繁,但彼此很親密,王教授那兒是耿林能傾吐心聲的地方。因為耿林很小失去父母,是和姨母一起長大的,劉雲對耿林的這個「忘年交」很珍視。 王教授的妻子剛剛做了脈管炎手術,出院回家後,刀口處總有不規律的疼痛。王教授給劉雲打電話想做一點兒諮詢,但還沒等他述說症狀,劉雲就提出自己下班後去看一看。王教授很感動,就提議讓劉雲叫上耿林,順便在他家吃晚飯。 劉雲在路上買了好多水果,希望替師母看完病也能跟他們聊聊,也許耿林已經跟他們說過了自己的狀態,說不定通過這樣的聊天兒她能獲得一些啟示,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麼。自從決定把丈夫奪回來之後,她一直很茫然,給耿林打過兩次電話,得到的回答是現在最好不見面,等他們都有了心理準備之後,耿林來找她。她想不太好耿林的態度意味著什麼,但肯定不是絕情要離婚的態度。她想,如果耿林真的要跟那個女人結婚,可以現在就明確提出跟她離婚。世界在劉雲這樣沒有經過風浪的女人眼中還是那麼簡單,也許她永遠也想不到,另一種不顯眼的感情左右許多人,讓他們無法張口說出他們的目的,儘管這目的是他們無論如何要達到的。這種感情就叫內疚。 劉雲拎著水果往車站走的時候,聽見後面有人喊她,她回頭發現是吳剛。他坐在摩托上,正伸手把頭盔摘下來。 「這麼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劉雲走近吳剛,把手裡沉甸甸的水果放到腳旁。 「去看病人?」吳剛看見水果便沒有說出自己的計劃,他是想請劉雲去他的酒吧聽爵士歌手演唱的。 「你怎麼知道的?」劉雲興奮地發問,看見吳剛,她覺得心裡不再那麼空蕩了。 「瞎猜的。」吳剛並沒有因為劉雲的熱情也興奮起來,他一直都非常喜歡劉雲,也在背後做一些不讓她察覺,但能多少保護她的事情。他知道劉雲對他很重要,但到底有多重要他有時無法想得很透徹。作為一個男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做到哪一步,比如再一次結婚。他不能想像,但他一直都這麼認為,劉雲天生就是該成為妻子的那類女人。所以,他在劉雲面前最努力做的一件事,就是克制自己,不讓他的感情外露。 「找我有什麼事嗎?」 「啊,沒事,離老遠我就看見你了,我捎你一段吧?」 「坐摩托?」劉雲害怕地問,「我這輩子還沒坐過摩托呐。」 「那就更應該試試了。」吳剛依舊輕描淡寫地勸她,「對了,陳大明那件事我得謝謝你。」 「誰是陳大明?」因為職業的緣故,劉雲很難記住患者的名字,尤其是門診的患者。 「那個讓人打破頭的。」 「啊,對了,那個人特別逗,他是你朋友啊?」 「對,是我朋友。」吳剛很正式地首肯。 劉雲沒說話,笑笑。 「你笑什麼?」吳剛問。 「沒什麼,那人還跟我說,我要是丟錢包他……」 「你心裡肯定奇怪我的朋友怎麼都是這樣的人。」吳剛打斷劉雲的話。 「沒有。」劉雲說得也很肯定,但卻是一句謊話,因為她心裡想的的確是吳剛剛才說的那樣。「我很高興幫了你的朋友。」劉雲的這句話也同樣是真誠的,因為她是可以不在乎吳剛有什麼樣的朋友的。 「上來吧,我開車沒問題。」吳剛說著遞給掛在車把上的頭盔,好像那是為劉雲特意準備好的。然後也把自己的頭盔拿在手上。 劉雲看著吳剛的眼睛,馬上就有了信任,她什麼都沒說,拎起自己的水果坐上了後座。吳剛戴好頭盔,給上油門,摩托一下就竄出了好遠。吳剛並不想因為劉雲坐在身後而開得比平時慢。這也是他一輩子裡幾件不能改變或丟棄的事情之一——他喜歡有致命感的速度。 劉雲為王教授的妻子檢查過後,覺得問題並不像她原來想像的那麼簡單,但她也沒有過分強調嚴重性,怕老人太擔心。他們吃飯的時候,王教授問起劉雲的醫院是不是有心理科。劉雲說只有神經科,其實她一直在等著王教授能再扯起關於耿林的話題,從她進門後,王教授問了為什麼耿林沒跟著來,然後就沒再提起。而劉雲也像以往一樣,小心地說耿林進修去了。 「太不應該了,依我看心理科比神經科還重要。」王教授發著感慨。 「一般這類病人是歸到精神病院的。」 「可有些人還沒到精神病的地步啊。」王教授越說越激動,劉雲不明白他為什麼非得跟她談心理,她不過是外科醫生。 「你別聽他胡說,」王教授老伴兒插嘴道,「這老頭兒最近像瘋了一樣,見誰跟誰談心理學。」 「我要是再年輕二十歲,我就再學心理學,然後在我們學校建個心理學系。」 「您覺得心理學比計算機學重要嗎?」劉雲突然對這個話題發生了興趣。 「您讀過弗洛伊德或者榮格的書嗎?」王教授問劉雲。 「我在大學時讀過《少女安妮日記》。」劉雲老實地回答。離開大學多年,但在教授面前她還有做學生的心態。 「還不夠,遠遠不夠,你該讀全部能找到的心理學書,我現在讀的書都是這方面的。」 「那您不搞計算機研究了?」劉雲問。 「唉,我還帶最後一批碩士生,完了以後就退休了。我能研究出來的東酉也都出來了,現在整個一個廢物了。我這個腦袋,」說著他用枯瘦的手指指指自己的腦袋,「再也不會為我國的計算機事業做什麼貢獻了。」 劉雲笑了,她喜歡這位不居功自傲的老人。 「不過,我這個腦袋必須總得有新東西裝進去,現在它饞心理學,那我就裝。」王教授說到這兒,電話鈴響了。他對劉雲抱歉地笑笑,起身去另一個房間接電話。 「你知道這老頭兒前段時間受了點刺激,」王教授的妻子對劉雲解釋說,「我們這兒鄰居的一個小夥子,自學的計算機,很聰明,說出來的想法,讓我們老頭子直拍大腿。大約有半年時間了,這一老一小整天聊計算機。可是前不久,也就兩個月吧,這小夥子午睡時服了安眠藥,連遺書也沒留就自殺了。」 「沒有原因?」 「應該是有的,但誰又能知道呐,做父母的也不知道。」 「有工作嗎?」 「有啊,在一個合資的工廠裡,好像是一家美國合資的餅乾廠。」王教授的妻子說到這兒,見丈夫又走回來,就沒再往下說。 「你們接著聊,接著聊。」王教授的神色不像剛才那麼飛揚。 「誰的電話?有什麼事嗎?」老伴兒也覺到了丈夫臉上的變化。 「一個學生,沒什麼事。」王教授振作一下精神,「我們接著聊。」 劉雲看看表,很想再問問前段時間耿林有沒有來過,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想,如果他來過,老人不會不跟她提起的。 「我想,我該走了。明天還得上班。」劉雲說著站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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