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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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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劉雲聽到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立即驚呆了。除了耿林和她這個世界上沒人有這扇門的鑰匙。她用了幾秒鐘時間考慮,她是不是還有時間把自己的樣子和她身邊的東西整理一下,但已經傳來耿林脫鞋的聲音,他總是彎腰用手脫鞋,然後把鞋子扔在地上,好像他喜歡聽見鞋扔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劉雲放棄了想整理一下的念頭,恢復了平靜,她只能這樣子面對耿林,儘管她不願意這樣被離家兩個多月的丈夫看見。她穿著浴袍,頭上包著毛巾,腳還插在熱水盆裡。茶几上放著半瓶葡萄酒,酒瓶旁是她喝酒的杯子,杯子裡還有好幾口酒。她坐的沙發上攤著幾本書,其中離她最遠的一本攤開倒扣著,赫然人眼的題目讓她好像渾身長了刺一樣不舒服,那本書叫《你如何再一次走進男人的懷抱》。她努力去抓那本書,但沒抓到。她怕耿林看見這本書因此誤解她,可是耿林已經走了進來,他坐到劉雲旁邊的沙發上,並沒有對眼前所見的事情感到失望,儘管他觀察著一切,目光卻沒有流露出任何心中的隱秘。 「對不起,沒事先打個電話。」耿林看著劉雲說。 「沒關係,這兒還是你的家,不用打招呼。」劉雲說話的語調有幾分不自然,第一她發現自己對耿林此時此刻懷著一份奇異的感情,如果耿林的離家出走在她和耿林之間製造了距離,讓她再面對耿林時仿佛像在陌生男人面前一樣慌亂,而她希望自己在耿林面前能表現出女性的優點和完美,而不是現在的樣子。第二,她心裡還在想著沙發上的那本書,很顯然耿林已經看見了書名。她恨自己太大意,也恨該死的出版社給書起了這麼俗氣的名字。其實,這是一本關於失戀心理學方面的書,她甚至希望耿林能讀一讀這本很有幾分科學性的書。 「你最近常喝酒嗎?」耿林看著酒瓶,頭也不抬地問劉雲。 劉雲被問得心裡一陣發暖,她頓時放鬆下來,從頭上扯下毛巾,剛洗過的頭髮披散下來。她用手把頭發揚到後面,然後又試著用手指把頭髮攏整齊些。 耿林起身為劉雲取來了木梳和鏡子。 劉雲開始梳頭,沒有回答耿林的話。 「聽說睡前用熱水泡腳對失眠有幫助。」耿林又說。 「好像是。」劉雲說。 「對你有作用嗎?」耿林說著又去看那酒瓶。 劉雲心裡這時又升起一股怨氣,她想對耿林大喊幾句,「泡腳對我沒作用,一點作用都沒有!即使我用開水把腳泡爛,我還是得在夜裡睜著雙眼瞅著那無邊無岸的黑暗,我睡不著覺,而這些都得怪你,是你破壞了我的睡眠。」但是她的理智就像一架尚還完好的機器,發揮著巨大的抑制作用,因此她只說了一句心裡一點也不想說的話: 「你不用擔心,我還不是酒鬼。」 「劉雲,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耿林安靜平和老大哥似的態度又讓劉雲感到安慰。 「那你是什麼意思?」劉雲說完這句話又一次後悔了,她後悔自己的話裡有刺。她一直在盼著這一天,耿林回來,能跟她談一談,即使他要再一次離開,劉雲也相信他還會再一次回來。 「我……」耿林一時難以表達自己的心清,他立刻點上了一支煙。這一切被劉雲看在眼裡,心想,耿林還是耿林,一著急就抽煙,他不會真正改變的,而一個不能改變自己的人能改變他的生活麼? 「其實你以前睡眠挺好的。」耿林抽上煙後平靜了,「是我把你弄成了這個樣子,對不起你,劉雲。」 耿林想以這樣的開場白來勸說劉雲放棄他,放棄她已經在做的被婁紅譴責的事情。但劉雲被感動的同時誤解了耿林。雖然她四十歲了,但還不瞭解這一點:的確有人因為自己錯了而道歉,但他們並不想真正以這樣的道歉結束前一個錯誤,而是利用道歉為下一個錯誤做開始的鋪墊。所以劉雲這樣問耿林: 「你回來了?」 耿林發現劉雲理解錯了他道歉的用意,立刻煩躁起來。 「我不是說過,你要給我一段時間嗎?」耿林有些氣惱,「幹嗎又來逼我。」 「我逼你?」劉雲輕輕重複了一下,「你可能產生幻覺了,也許我真該逼逼你,讓你對我說清楚。」劉雲說著激動起來,「你是看我太老實了,太好欺侮了,你是不是覺得所有的女人都能容忍這個。她們的丈夫在過生日那天半夜回來,就是為了對跟他結婚十幾年的妻子說他現在想一個人過幾天,過幾年,因為有了別的女人。」劉雲越說越激動,喪失了邏輯思考的能力,「而這個妻子不能問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因為這個丈夫說,是誰又怎麼樣,對你來說不是一回事麼!我被傷害了,被誰傷害的不重要,這就是你的理論。可我想知道我是被誰傷害的,誰是我的敵人。」劉雲說到這兒,耿林想插話,但被劉雲制止了,她接著說下去,「你用不著把你那套理論再對我說,你不說那個女人是誰,不過是為了保護她。你怕我傷害她。」 「胡說,我是為了保護你!」耿林大喊一句。 「你自己聽聽,你的話除了虛假還有什麼?」劉雲蔑視地看著耿林。 「好了,我們別這樣吵了,沒有用,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如果你知道她是誰,會更難過。」耿林放軟語氣,「我們還是談一談。」 「談什麼?」劉雲說到這兒,淚水直往上湧,「我已經為你做到仁至義盡了,你就這麼走了,我得對朋友熟人鄰居撒謊,說你進修去了。我天天睡不著覺,可我還是想給你留一條後路,至少我想你會給我一個完整一點兒的解釋,我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讓你動了這個念頭。我幫你掩著藏著,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你呐?」劉雲提高了聲音,「你是怎麼做的?領著你的新歡到處招搖,以至於讓熟人都看不過眼了,給我打匿名電話,讓我去酒吧堵你們。」 耿林腦海裡浮現了一下吳剛的臉。 「實話告訴你,我去了。算你們走運,不然我會堵住你們。」 「你想幹什麼?」耿林看著發怒的劉雲,心裡生出反感,故意說了一句刺激她的話。 「是啊,我想幹什麼?」劉雲好像有些惶惑,突然又語氣堅定地說,「我想提醒你耿林,先跟舊老婆了結,再尋新歡。」 耿林聽劉雲這麼說的時候,剛升起的反感弱了下去,劉雲又恢復了他熟悉的善良保守的面貌。他又一次想,劉雲永遠做不出來婁紅所預見的那種事,像家庭婦女那樣把這件事大肆鬧開。但他卻想順著劉雲的話頭說下去,試探一下劉雲的反應。 「那我們就先了結吧。」他說。 劉雲的反應是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目光從耿林臉上移開。她把自己還泡在盆裡的雙腳拿出來,這時才感到盆裡的水已經冰涼了。她下意識地把自己被水泡得變形的雙腳插進拖鞋裡,然後試試端盆,她要把洗腳水倒掉。但她剛彎下腰的時候,突然哭了。 耿林看著妻子抽搐的後背,忍不住坐到劉雲身旁,他把劉雲摟進懷裡,劉雲在耿林懷抱中大哭起來。 這時,耿林的BP機響了。劉雲立刻止住了哭泣,驚異地看著耿林。耿林的心情複雜極了,但對劉雲的同情是最強烈的,所以他沒有理睬BP機的叫聲。劉雲再一次撲進耿林的懷裡,這一次她沒有眼淚,有的只是抓住自己丈夫,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的願望。 耿林的手機也響了。 耿林沒有接手機,因為劉雲還在他懷裡。也許他知道是婁紅打來的,他也沒法兒當劉雲的面兒接婁紅的電話。 劉雲也沒有因為耿林的手機響了,而離開他的懷抱。她有這樣的感覺,這個電話一定是他的情人打來的。她剛才對耿林的那份依戀的柔情,這會兒又變成了一種憤怒、瘋狂、疼痛混合的感覺,這是第一次,她覺得那另一個女人離她這麼近。手機不響了,劉雲離開耿林的懷抱,兩個人都說不出什麼。這時劉雲想,他的BP機會馬上再一次響起。 果然,耿林的BP機響了。耿林回到自己原來坐的位置,掏出BP機看了一眼。 「是誰?」劉雲問,好像她和耿林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夫妻。 「一個同事。」耿林說的時候,在心裡為他的小幽默竊笑了一下。婁紅的確也是他的同事。 「撒謊的本領,你還應該好好學學。」劉雲說。 「你憑什麼說我撒謊?本來就是一個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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