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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丁欣羊喝了兩杯茶之後,車展依舊微笑地看著她,她覺得他在審視自己。便再次開口說話。說起了劉岸,她不想說劉岸,但已經說出口了,只好繼續說下去……

  車展繼續給丁欣羊倒茶,臉上的微笑卻在減少,最後少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地步。丁欣羊終於閉嘴之後,去廁所,剩下車展一個人時,心情頓時黯然。他後仰著,看夏日的藍天,在樹葉的遮擋下,湛藍清澈,一絲雲影都沒有。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生活也是這樣簡單明瞭。他想告訴她,他們沒有聯繫的這段時間裡,他的難過和懷疑。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生活的意義,忙碌,掙錢,為了什麼?享受生活,他一點也不反對,但他希望能為此找到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伴侶。她有另外的世界,他們的理解是這兩個各自豐富無比世界的橋樑,有相同有不同……他夢想的情侶關係……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眼看著他和丁欣羊的關係走到了另外的路上。在他所憧憬的家庭生活中,他希望把自己想像成勇敢能幹寬容體貼的丈夫,根本不會在意麻煩,甚至高興有麻煩。他有信心在面對困難時贏得她更多的尊重和愛。現在麻煩的確來了,但這不是他希望的麻煩,因為這麻煩涉及的是他們的關係,而不需要他們共同面對。他覺得在這麻煩中,自己毫無用武之地。他終於沒有把握,自己在對方那裡是不是受歡迎的。

  認識丁欣羊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他曾經覺得丁欣羊是個可靠善良的女人,跟她一起生活可能很容易建立信任。現在,他覺得自己判斷錯了,跟丁欣羊在一起生活也許會後患無窮。他聽她說劉岸的事情時,他發現自己無法忍受的正是這一點:丁欣羊無法跟周圍的男人搞清楚。於是,理智重新控制了他,而他恰恰是這樣的男人,靠理智而不是感情決定一切。在丁欣羊回到自己座位上時,他已經決定跟她說清楚,但看見她不安的表情時,便改了主意。聰明的丁欣羊從車展的臉上讀到了一切,不聰明的她偏偏要把看到的說出來。

  「你已經決定徹底跟我分手?」她冷靜地說。剛才一個人的時候,她也充分地想了想。她知道不該這時提什麼劉岸,但她偏偏提了。她想到姐姐,懷疑他們家族有精神病史。她已經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所以,看到車展變化後的表情,心情也如死水一般。

  車展沒有回答。

  丁欣羊命令自己懇求他,再給他們一段時間,把癥結搞清楚。但命令的同時,她知道自己會拒絕執行這命令。她清楚自己性格中清晰的部分,但不瞭解那些隱秘的部分。像我這樣的女人,就該一個人吧。她想。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許我們兩個人再冷靜冷靜會知道得更清楚,我們要什麼。」車展含混地說。

  「我們已經夠冷靜了。」她說。

  「你這麼覺得嗎?」車展說這話的時候還在指望奇跡發生,指望她的一句話,讓他們立刻熱淚盈眶地擁抱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

  「我這麼覺得。」她說。

  「那你覺得我們的問題在哪兒?」

  「你害怕。」

  「什麼意思?」

  「你害怕我,你對我沒把握。」車展從沒這麼想過,但不覺得她的話沒道理。

  「就這個樣吧,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心裡想的是認真對你,所以希望一切都能解釋清楚。可是好多事居然解釋不清楚。」她緩和口氣之後說,「我也沒想到你會在我生活裡變得那麼重要。剛才我見到你時,心裡惶惶的。但這沒用,你很實際,也很理智,而且你是對的。」她說到這裡,車展想直接地問她,她到底有多愛他,但他害怕聽到他承受不了的答案。

  「車展,我知道女人怎麼做能收到好的效果,可惜,我學不會。我跟男人交往走的都是彎路,不過內心的收穫挺大的,所以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車展看到了另一個丁欣羊,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女人。她聰明,但活得很累,雖然她的想法值得尊重。她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樣在具體生活中培養感情,必須把在具體中發現的感情昇華上去,進入真空狀態最後讓它枯死。她強調的內心的真實,在車展這裡引發的理解就是這樣的。他的情感被吸引,他的生活原則反對。

  「好了,我該走了。怎麼說?祝你順利,一切順利。」聽了她的話,他只好點頭。

  她站起來,弄翻了身後的椅子。他替她扶好椅子,好像她還會再坐一會兒似的。她對他笑笑,眼睛裡的淚光刺得他心疼。他咒駡自己的原則,他要自己走過去,把她像個無辜的小動物一樣抱緊,管她過去怎樣,將來可能怎樣,只要眼前在一起,讓其他的都見鬼去。

  可她已經走出去幾步遠了。

  「以後還打電話嗎?」他突然大聲說。

  她沒有回頭,揚揚手。

  車展看著她的背影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又一個人在漸漸衰弱的陽光下坐了一陣,她揚手時手臂好看的輪廓,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那麼優雅性感。但他仍然沒懂這手勢的含義。

  再見?打電話或者不打電話?

  第二十九章

  結果,如果不知道是好是壞,有人希望等待,等待的朦朧可以緩解最後的疼痛,大丫的每一天變得容易些。她去醫院比平時頻繁些,但不是每次都去看大牛。她常去醫生辦公室跟他的主治醫金大夫談談。

  「我覺得你已經有準備了。」金大夫對大丫說。

  「那肯定的。我什麼時候能把他接回家?」

  「假如他願意,下周就可以。」金醫生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大丫問。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聽護士們說,他要跟你分手。」

  「開始的時候,他的確說了,不過,今後的日子得一天一天過。他自己好像慢慢也明白了。」

  「你也挺了不起。」

  「我想抓一個殘疾人當稻草,免得再被男人背叛。」聽了大丫的話,金大夫咽下了自己想提醒她的話。面對她的真誠和坦白,他不敢告訴她同樣真實的另一面。

  大丫第二天走進大牛病房時,大牛依然躺著,但床頭部分被抬高了一些。護工不在,大牛母親對大丫點點頭。大丫當著大牛的面問她是不是跟大牛說了。

  「我知道了。」大牛搶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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