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毛澤東選集>>第八卷

帝國主義是不可怕的[1]

(一九六○年五月七日)

  歡迎朋友們。我們是朋友,我們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共同反對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國家大多數不承認我國。它們實際上統治了中國一百多年,使中國變得很貧窮,變成一窮二白。窮就是貧困,白就是文盲多。我們這種狀況現在開始有了改變。中國過去名義上是獨立國,實際上是帝國主義的半殖民地。我們經過幾十年的鬥爭才得到解放,光武裝鬥爭就進行了二十二年。整個中國大陸在一九四九年基本上解放了,只剩下臺灣還被帝國主義霸佔著。現在,美帝國主義在東方,比如在日本、臺灣、南朝鮮、菲律賓、南越、泰國、巴基斯坦,建立了很多軍事基地,對我們的威脅很大。

  西方人說我們中國人不行,是有色人種。他們說有色人種就是不行的,是成不了事的,是不講衛生和不高尚的。我們這個人種似乎和你們非洲人也差不多。西方人也說你們不行,但又不幫助你們發展工業,你們就是發展一點工業,也是屬￿帝國主義所有的。所以我們和你們的地位相同。

  你們現在很好,團結起來了。整個非洲團結起來、覺悟起來了,或者正在一步步地覺悟中間。你們非洲有兩億多人口,你們團結起來、覺悟起來、組織起來,帝國主義是怕你們的。帝國主義散佈恐怖情緒,它們殺人,或者經過它們的走狗殺人。在中國是經過蔣介石殺我們。你們國家也可能有這樣的人,秉承帝國主義的意旨辦事。這樣的人很少,頂多十個人中有一個,或者不到一個。所以,你們可能團結的人,十個人中有九個,或者更多。實際上帝國主義是不可怕的。帝國主義每天都宣傳它們的力量大,來恐嚇我們。

  從前我們中國人也曾有一個時期怕美帝國主義,怕它的走狗蔣介石。因為他們殺人,或者用各種別的方法,比如把人抓起來,關在班房裡頭。總而言之,要使我們怕他們,消滅我們的鬥志。我們中國人也是一步一步地覺悟起來的,後來就慢慢地不怕了,跟帝國主義的走狗對打了。我們開始是手無寸鐵的,又不會打仗,我們從他們那裡學會了這個辦法。你可以壓迫我們,我們可不可以壓迫你呢?十個人中間有一個人壓迫我們九個人,我們九個人可不可以團結起來把那一個人趕走呢?我們得出結論說,可以。一個人壓迫我們九個人,我們九個人不團結起來把他趕走,這是沒有道理的。結果我們鬧了幾十年革命,還不是得勝了?

  我們的敵人蔣介石有巨大的外國援助,是美帝國主義援助的。他的武裝很強大,有兵工廠,有外國人送的武器,如有軍艦,有重炮,有坦克,有飛機。這些我們都沒有,也沒有重炮,也沒有飛機,也沒有坦克,我們只有步槍和輕炮。我們那些東西是哪裡來的?不是兵工廠造的,而是搶來的,是戰爭中得來的。美帝國主義經過蔣介石把槍炮送給我們,於是我們就有了槍炮。後來我們又有了坦克、重炮,我們就可以打大仗了。一九四九年,我們就基本上解放了大陸。那時他們的空軍在我們頭上轟炸,也沒有把我們嚇倒。後來變成他們怕我們,不是我們怕他們,不僅蔣介石怕我們,而且美國人也有點怕我們,因為我們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團結起來了。還是人要緊,是第一位的,武器是第二位的,是次要的。只要把人團結起來,手裡掌握著武器,帝國主義者、殖民主義者就怕我們。當然不是只有打仗這一種方法,還有別的方法。

  你們在座朋友的國家有些不是用打仗奪取政權的,像幾內亞。阿爾及利亞現在還在打仗,這個戰爭幫助了幾內亞,幾內亞的朋友們也是這樣看的,因為法國有五十萬軍隊被阿爾及利亞人吸引在他們的國家中,法國就沒有好多兵了。帝國主義占的地方太多,管得太寬了。中國俗話說,十個指頭按著十個跳蚤,一個跳蚤都捉不到。因為帝國主義管得太寬,它們也就控制不住。美國現在在世界上占的地方也太多了。你看,在亞洲,還有拉丁美洲、非洲,有好多國家都有美國的軍事基地;它還要控制歐洲。這幾天國際形勢有一些變化。南朝鮮人民沒有出路了,起來反對美國的走狗李承晚[2]。南朝鮮人民一起來,一罵一轟,幾十萬人一示威,李承晚就垮臺了。李承晚有七十五個師,而南朝鮮人民群眾一枝槍也沒有,可是他們一起來,李承晚就倒了。當然,現在問題還沒有解決,美國人還在南朝鮮,又選擇了新的走狗,南朝鮮人民的鬥爭還會發展下去。還有土耳其,人民群眾也起來反對美國的走狗。所以我們這幾天接連舉行群眾大會,支援南朝鮮人民,支援土耳其人民。還有日本人民也正在起來。再過兩天,日本將有廣大的群眾運動,聽說有幾十萬或幾百萬人起來反對岸信介[3]政府同美國訂立的軍事同盟條約[4]。我們也要舉行群眾大會支持日本人民群眾。

  你們可能有人會說,南朝鮮、日本、土耳其離美國很遠,因此這些國家的人民不怕美國,敢於起來反對它的走狗。但是,請你們看一看古巴。古巴在什麼地方?離美國很近,飛機航行距離只要半小時。古巴人民原來是手無寸鐵的,古巴的統治者巴蒂斯塔[5]在幾年中殺死古巴人兩萬之多。你們也可能說,中國是一個大國,人多。古巴可不是大國,只有六百多萬人口,離美國那麼近,巴蒂斯塔又殺死過兩萬人。但是,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古巴的民族英雄菲德爾·卡斯特羅[6]率領八十二人,從墨西哥坐了一隻船,到古巴登陸。同政府軍作戰打了敗仗,八十二人只剩下十二個人,其中有菲德爾·卡斯特羅和他的弟弟勞爾·卡斯特羅。他們只好轉入山區,開始遊擊戰爭,打了兩年多,搶了許多槍炮,還搶了坦克,巴蒂斯塔只好跑了。你們看,古巴人民原來是手無寸鐵,而巴蒂斯塔政權是武裝到牙齒的,美國那麼大的國家支持它,又離得那麼近,但是人民團結起來就把巴蒂斯塔趕跑了。你們有沒有人到古巴去過?如果沒有人去過,我建議你們到古巴走一趟。這麼個小國敢於在美國身旁搞革命,所以研究古巴的經驗很有必要,古巴的革命有世界意義。拉丁美洲的人民都歡迎古巴的人民政權。

  非洲的反殖民主義、反帝國主義的鬥爭更有世界意義。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很多國家都有革命;不只是在幾百萬人中間,而是在幾千萬或者更多的人口中進行了革命的民族解放鬥爭。我們完全同情你們,完全支持你們。同時我們認為,你們的鬥爭支持了我們,幫助了我們。我們還認為,古巴的鬥爭幫助了我們,整個拉丁美洲的鬥爭幫助了我們,南朝鮮、土耳其、南越、日本這些國家的鬥爭也幫助了我們,整個亞洲人民都幫助了我們。當然社會主義國家首先是幫助我們的,蘇聯是幫助我們的。在社會主義國家之外,亞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的廣大的反殖民主義、反帝國主義的鬥爭也幫助了我們。這就分散了敵人的力量,使我們身上的壓力減輕了。因為你們幫助了我們,所以我們有義務支持你們。我們是互相支持,互相幫助。

  同時,我們也支持大國會議[7]。四國首腦會議將在法國召開,這也是一種辦法。按照我們中國的說法,這就叫兩條腿走路。大國會議是跟它們在桌子上談,這是一條腿;亞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反殖民主義、反帝國主義的鬥爭,這又是一條腿。兩條腿可以站起來,走路就好走。少了一條腿就不好,就不能走路了。我們相信你們也贊成不要打世界大戰,世界大戰我們是反對的。但是我們同時贊成受帝國主義壓迫的各國人民,有權利起來反對壓迫者。要不打世界大戰,就要各國人民起來反對壓迫者。我可以舉一些具體例子:阿爾及利亞牽制了法國五十萬軍隊,假如打世界大戰,法國參加的力量就很少了,因為它只有這麼多軍隊。南朝鮮人民起來,就牽制著美國駐南朝鮮的軍隊。土耳其人民起來,將牽制著美國駐土耳其的軍隊。日本人民如果也起來,又可以牽制美國一部分軍隊。有些人說,要世界和平,就不要反對帝國主義,免得帝國主義不高興,因此各國都不要搞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我看還是兩條腿走路。各國人民起來對壓迫者進行反抗,這是一條腿,而且是一條重要的腿,也許是第一條腿;跟它們一起在桌面上開大國會議,講什麼裁軍,解決德國問題等,這也是一條腿。兩條腿走路,世界大戰就難於打了。如果只有一條腿,要帝國主義不打世界大戰,就沒有保證。帝國主義是會搞欺騙的。帝國主義也有兩條腿,有欺騙的一條腿,又有壓迫的一條腿。對於帝國主義的欺騙,我們和你們一樣是有懷疑的。但為什麼我們又要支持大國會議呢?是借此看一看,就可以暴露它們那一條腿有病。

  我贊成阿爾及利亞這位朋友剛才所講的這種思想,像阿爾及利亞這樣的國家以及大體上和它相同的國家,要準備進行長期的鬥爭。有這樣的精神準備比較有利。困難是有的,有時是很大的。我說過,中國的鬥爭光是武裝鬥爭就有二十二年,你們的鬥爭才進行了六年。我們在革命鬥爭中,還犯過幾次錯誤,比如犯過右傾機會主義的錯誤兩次[8],犯過「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三次[9],使我們的力量遭到很大損失。我們的軍事力量在長征前曾經達到過三十萬人,因為犯錯誤,後來剩下不到三萬人,不到十分之一。重要的是在困難的時候不要動搖。三萬人比三十萬人哪個更強大?因為得到了教訓,不到三萬人的隊伍,要比三十萬人更強大。後來我們的軍隊得到機會,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的時候,已發展到一百萬人。一九四六年,美國和蔣介石向我們進攻,美國不是親自出馬,而是用幫助蔣介石的辦法,支援蔣介石打我們,曾經使我們喪失很多地方,喪失許多城市。蔣介石全面向我們進攻,我們採取後退的策略,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一年打十個戰役,雖然我們的地方喪失很多,但是敵人的軍力被我們消滅了一百多個師,這時我們開始反攻。到一九四九年,我們的軍隊變為優勢,蔣介石的軍隊變成劣勢,其中大部分被我們消滅,我們解放了瀋陽、北平、天津、濟南、鄭州等許多大城市。他們的地方被我們控制,軍隊主力被我們消滅。這時他們要求講和,派代表到北平。我們就用兩條腿走路的辦法。我們知道他們講和是騙人的,但是我們如果不講和,老百姓不相信,似乎是蔣介石愛好和平,而我們愛好戰爭了。好吧,就講和吧,派代表來吧!這時他們派來了一個代表團,同我們談了三個星期,我們說,你們要繳槍,把政權交給我們。他們的代表簽了字,派人回到國民黨政府所在地南京去,請求批准。他們說不行,不能繳槍,不能移交政權,這就撕破了他們的「和平」面目。他們今天拒絕簽字,明天我們就渡過了長江,這一條腿就伸出去了。敵人經常欺騙我們,我們要看得清楚。有時需要接受談判,在談判中揭露他們。兩條腿就是這麼走的。不是投降敵人,而是要敵人投降。比如現在世界人民要裁軍,我們贊成,看你美國裁不裁,你裁,那很好,不裁就證明你是欺騙。要揭露敵人,用各種方法揭露敵人。和平談判實際上也是一種揭露敵人的方法,我們是這樣看的。我們不相信艾森豪威爾[10]很愛和平,帝國主義者哪裡會愛和平?他們愛的是殖民主義。

  我們高興地看到非洲朋友有這麼多人破除了迷信。迷信的第一條就是怕帝國主義,你們破除了這一條,不怕帝國主義了。但是我相信,你們非洲兩億人口中還有一些人怕帝國主義,對帝國主義還是有迷信的,或者說是有幻想的。因此你們還要向他們做工作,經過十年八年,慢慢地人就多了,兩億人口中可以有一億人或者一億多的人站起來,完全破除迷信,不怕帝國主義,勝利就有把握了。人常常是有很多迷信的,迷信帝國主義是其中的一種;再有一種,是不相信自己的力量,覺得自己力量很小;認為西方世界很行,我們黃種人、黑種人、棕種人都是不行的,這也是一種迷信。我們怎麼不行呢?我相信,白種人可以幹的事,我們都可以幹,而且可以比他們幹得好些。因為他們人數很少,只有幾億。並且對白種人要加以區分,他們並不都是壞人,只有十分之一的壞人,十分之九是好人,或者他們暫時受人欺騙,不覺悟,總有一天會覺悟起來的。這主要是指無產階級,還有其他同情無產階級的人,比如勞動者包括農民。真正怕核戰爭的,白種人也有,有些資本家就怕。帝國主義國家相互之間鬧矛盾,所以我們有機可乘。它們並不那麼團結,美國人和英國人並不那麼團結,美國人和西德人也不是那麼團結的,阿登納[11]同英國人也不對頭。所以全世界勞動者,受帝國主義壓迫的愛國人民,同盟軍是很多的。

  我們得出一條經驗,在戰略上不怕敵人。帝國主義已經削弱了,十個指頭已經砍掉一個、兩個、三個了。在蘇聯,沙皇沒有了,變成列寧主義的蘇聯了。中國也脫離了帝國主義的統治。除了這兩國以外,還有十個社會主義國家,這些國家原來的帝國主義的指頭,也都砍掉了。剩下的是亞洲、非洲、拉丁美洲,有些國家已經獨立,有些國家正在爭取獨立。可以說帝國主義剩下的這幾個指頭也受了傷了。比如,古巴就在美國旁邊,把美國的走狗打跑了;阿爾及利亞有很大一塊解放區;幾內亞也獨立了;非洲還有其他幾個獨立的國家。看來,很大的風暴正在非洲掀起來,同樣的風暴也正在拉丁美洲醞釀。有人說,亞洲最近幾年民族獨立運動比較低落,可是一九五八年七月十四日伊拉克發生了革命[12];一九五六年蘇伊士運河戰爭[13],帝國主義沒有勝利,埃及得到了勝利;最近幾個星期又有南朝鮮、土耳其人民起來,看來日本人民也很有希望。所以現在帝國主義睡不著覺。朋友們講到我們有些國家有困難,有憂愁。我認為我們有高興的一面,又有憂愁的一面。我看帝國主義只有憂愁的一面,看不見高興的一面。你說美國能睡得著覺?我不相信。帝國主義正像中國一句俗話所說的: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所以我們在戰略上完全有理由輕視它們,堅信帝國主義制度是要滅亡的,全世界人民是要站起來的。我們在戰術上要謹慎,每一個步驟都要好好地研究,要重視它們,要認真辦事。合起來就是,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這樣才能敢想敢說敢做。

  大家要看一看中國的經驗,我們很歡迎。有些經驗也許可以作你們的參考,包括革命的經驗和建設的經驗。可是我要提醒朋友們,中國有中國的歷史條件,你們有你們的歷史條件,中國的經驗只能作你們的參考。

  祝賀我們的團結,由於團結我們一定會勝利。祝賀我們的勝利,讓我們團結起來取得勝利。

  根據中央文獻出版社、世界知識出版社一九九四年出版的《毛澤東外交文選》刊印。

  注釋

  [1]這是毛澤東同非洲十二個國家和地區的社會活動家、和平人士和工會、青年、學生代表團的談話。

  [2]李承晚(一八七五——一九六五),一九四八年八月至一九六0年四月任南朝鮮即韓國總統。

  [3]岸信介,當時任日本內閣首相。

  [4]指《日美共同合作和安全條約》,見本卷第93頁注[3]。

  [5]巴蒂斯塔(一九○一——一九七三),古巴前總統。執政期間實行獨裁統治,使古巴完全從屬￿美國。一九五九年一月一日,其政權被卡斯特羅領導的起義軍推翻。

  [6]菲德爾·卡斯特羅,一九二六年生,一九五九年起任古巴總理。

  [7]大國會議,指稍後於一九六○年五月十六日蘇、美、英、法四國政府首腦在巴黎舉行的會議。會議討論蘇美在歐洲進一步緩和關係和尋求解決重大國際問題的途徑。會議期間,赫魯曉夫要求艾森豪威爾對一九六○年五月一日美國U-2型高空間諜飛機侵入蘇聯領空事件公開道歉,遭到拒絕後退出會議,會議宣告流產。

  [8]指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後期陳獨秀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和抗日戰爭初期王明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

  [9]指一九二七年十一月至一九二八年四月以瞿秋白為代表的「左」傾盲動主義錯誤,一九三○年六月至九月以李立三為代表的「左」傾冒險主義錯誤和一九三一年一月至一九三五年一月遵義會議前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冒險主義錯誤。

  [10]艾森豪威爾,當時任美國總統。

  [11]阿登納(一八七六——一九六七),當時任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總理。

  [12]見本卷第24頁注[7]。

  [13]指蘇伊士運河事件。見本卷第25頁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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