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毛澤東選集>>第七卷 |
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1] (一九五六年四月二十九日) 我很高興見到同志們。跟同志們見面是不容易的,南北美洲同中國相距很遠,中間隔著一個太平洋,再加上美國的人為的障礙。目前中國同世界上很多國家還沒有建交,特別是同南北美洲的國家,商務與文化的往來也少。但是,我們相信外交關係是可以逐步建立的。 中國從前是半殖民地,現在也還是一個經濟比較落後的國家。帝國主義是最吝嗇的,根本不願意幫助別的國家建立工業,他們撤走的時候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東西。 爭取中間勢力很重要。在中國,在南北美洲,民族資產階級都起著很大的作用。他們人數不多,但影響很大,在某些時候甚至比工人階級的影響還大。所以對這些人的爭取工作就很重要。現在,我們對民族資產階級不但要作鬥爭,同時要團結他們,要給他們利益,這樣他們才能擁護社會主義改造。給什麼利益呢?一是給他們工作,二是給他們選舉權。 對民族資本家的改造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我們給他們時間。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已經六年了,我們還打算再給他們三年的時間,一共九年。這樣做對工人農民是有利的,生產不中斷,市場上群眾需要的商品不短缺,物價穩定,貨幣購買力穩定。現在我們革民族資產階級的命,取消他們對生產資料的私有制。我們的辦法是教育資本家,給他們上課、開會,讓他們進行自我批評,我們也對他們進行批評幫助,並鼓勵他們積極的一面,打通他們的思想。資本家走社會主義道路不是沒有痛苦的,不是沒有鬥爭的。我們動員了廣泛的社會力量來幫助他們進行改造工作。不但工人對資本家作鬥爭,資本家家庭裡的進步子女也同父母作鬥爭。這樣,六年後的今天,資本主義工商業基本上就被納入社會主義改造的軌道了。 我們在實行社會主義改造時,對資本家很好地進行了安排,使他們逐步變為工人階級的組成部分。目前有的工廠的廠長是資本家,副廠長是我們的同志。要他們當廠長是因為他們懂技術,但他們的企業在逐步變為國營企業。資本家要比封建地主有用得多。對地主我們只給一些土地,讓他們自己種地,變為農民,現在不給他們選舉權。但對資本家就不同,他們有技術,有管理能力,在這些方面無產階級必須向他們學習。 中國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方針,可供中南美洲兄弟黨作參考。你們可以考慮在革命前對民族資產階級多做一些工作,爭取他們反對帝國主義。他們對帝國主義是不滿意的,你們可以聯合他們,爭取他們,或者使他們保持中立。如果你們能讓全部農民接受無產階級的領導,再加上爭取了資產階級,你們的工作就好做了,在目前的民族解放運動和將來的社會解放運動中,你們的希望會很大。無產階級要團結小資產階級,主要是團結不剝削別人的小資產階級,即獨立生產的農民和手工業者。這是被剝削者同不剝削別人的獨立生產者的聯盟。這種聯盟是很重要的。此外,無產階級還要有另外的一種聯盟,這就是同民族資產階級、開明的宗教人士以及開明地主的聯盟。半殖民地國家要爭取獲得獨立和解放,沒有這種聯盟也是不行的。 總而言之,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敵人縮小到最少,只剩下帝國主義和本國的少數親帝國主義分子,即同帝國主義有密切聯繫的大資本家和大地主。對我們來說,朋友越多越好,敵人越少越好。 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党必須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對於黨內犯過錯誤的同志要有正確的政策,幫助他們,而不是把他們整死。批評並不等於一推了事。人總是要犯錯誤的。不同的是,有的犯得多一些,有的犯得少一些;有的改正得早一些,有的改正得晚一些。我們黨內曾經有過對犯錯誤的同志實行「無情打擊」的偏向。人總是有情的,何況是對同志呢?「無情打擊」只會在黨內造成對立,鬧不團結,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打來打去弄得大家不和氣,黨的事業不興旺、不發達,同志們大家都不高興。後來我們黨糾正了這種偏向,幫助在改正錯誤的同志,能團結的力量越多越好。 犯過錯誤的同志有了經驗教訓,在這一點上可能比沒有犯過錯誤的同志要強。沒有犯過錯誤的同志,下一次有可能會犯錯誤。 大敵當前,我們必須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包括社會的、黨內的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在國際上也一樣,沒有國際進步力量的支持,我們的革命就不能取得勝利。帝國主義是世界性的,因此我們有必要調動一切國際進步力量,包括南美洲中美洲北美洲的、亞洲的、歐洲的、非洲的進步力量。我們可以同你們相配合,牽制帝國主義的一部分力量。帝國主義到處都插一手,我們就每一處都抓住它一點,這樣它就難以行動了。我們的勝利也是靠全世界進步力量的支持。例如朝鮮戰爭[2]期間,美國只能把它的兵力的三分之一放在朝鮮和東方,另有三分之一放在歐洲,還有三分之一在美洲。它不得不這樣做。這樣就幫助了我們,要不然我們怎麼能勝利呢?怎麼能在三八線[3]上停戰呢?在反對蔣介石統治的鬥爭中,在建設社會主義的鬥爭中,我們都是這樣得到各國的幫助的。 你們對我們的幫助很大,可能你們還沒有感覺出來。美國是不放心中南美洲的,怕你們起來造反。美國到處有火藥庫,亞洲是一個,歐洲是一個,非洲是一個,你們中南美洲也是一個。 有一些從中國大陸被趕走的中國人在巴西吧。對於在外面的中國人,我們的方針也是爭取,爭取一切願意回頭而不幫助美帝國主義的人,不管他們過去犯了多大的罪,我們都可以赦免他們。我們希望他們回來,回來看看再走也好,回來找工作也好。蔣介石如果願意也可以回來,但他很頑固,不肯回來。 對一些國家也是這樣,不管它多反動,只要願意同我們做生意的,願意同我們建立外交關係的,我們都爭取,不論是小的還是大的資本主義國家。對日本我們也儘量爭取,不管對它過去侵略中國的仇恨有多麼大,我們對日本的資本家、日本的前高級軍官也爭取。一批過去侵略過中國的日本軍人要求來中國看看,我們說可以。他們已經組織了一個十幾個人的代表團,在五一節以後來。這是因為今天日本的地位和過去大大不相同了,現在它實際上是一個處在半殖民地地位的國家了。過去日本欺負別人,而今天美國欺負它。美國雖然同日本、菲律賓、泰國、巴基斯坦簽訂了軍事協定,可是它在這些國家中的地位是極不鞏固的。 中國現在經濟上文化上還很落後,要取得真正的獨立,實現國家的富強和工業現代化,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需要各國同志和人民的支持。 有一點要跟大家說清楚,就是中國的經驗只能提供作為參考,照抄則不可。各國應根據自己國家的特點決定方針、政策,把馬克思主義同本國特點結合起來。中國的經驗,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即使是好的經驗,也不一定同別的國家的具體情況相適合。照抄是很危險的,成功的經驗,在這個國家是成功的,但在另一個國家如果不同本國的情況相結合而一模一樣地照搬就會導向失敗。照抄別國的經驗是要吃虧的,照抄是一定會上當的。這是一條重要的國際經驗。 聽說同志們在這裡都很認真,肯鑽研。認真學習是很好的,這是戰勝敵人取得成功的一種保證。對任何事情都要分析,弄清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不正確的,因為事情都有好的光明的一面和不好的黑暗的一面。我們應當把中國的這兩個方面都給外國人看。你們已經看到了好的一面,還應該再看看不好的一面。 失敗的教訓同樣值得研究,它可以使人少走彎路。王明的教條主義錯誤[4],曾給我國的革命造成很大的損失。但是他的錯誤對我們有幫助,教育了黨,教育了人民,從這一點上講,我本人就是他的學生。我們的教員不只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帝國主義是我們的教員,蔣介石是我們的教員,犯錯誤的同志也是我們的教員。沒有他們,我們就學不會辦事。 斯大林有正確的地方,也有不正確的地方。王明的「左」傾機會主義錯誤就是從斯大林那裡學來的。他主張打倒一切,否認同資產階級的團結。在社會上是打倒一切,在黨內則鬧不團結。後來他的右傾錯誤[5]也是從斯大林那裡學來的。這一點我們沒有公佈,因為我們自己也有責任。斯大林大體上是七分功勞、三分錯誤。如果說他是八分功勞、兩分錯誤,同志們不會通過;說他是六分功勞、四分錯誤,也不會被通過。但否認他的正確的東西是不對的。 斯大林問題不是個別人、個別國家的事情,而是整個國際無產階級事業中的事情。對斯大林的錯誤,大家心裡都不會好過。《人民日報》編輯部的那篇文章[6]是由我們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經過六七次的修改才發表的。 犯錯誤是難免的。誰不犯錯誤呢?難道帝國主義犯錯誤犯得少嗎?算帳總有正負,對錯誤即負的必須批評,成功的經驗即正的必須保護。錯誤往往是由於經驗不足造成的,馬克思主義總共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錯誤是一定會犯的,各個國家的革命和建設都會發生錯誤。中國將來也一定會犯錯誤。認真一些,就會少犯錯誤,少犯全國性的錯誤,即使犯了全國性的錯誤也會及早糾正。不犯錯誤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們相信唯物論的話。人的思維不可能完全確切地反映客觀實際。人類只能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逐漸克服認識的不足,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事物是十分錯綜複雜的,又是在發展變化的,人的思維的反映跟不上客觀實際,就一定會犯錯誤,如果我們相信辯證法的話。 矛盾是永遠存在的,一萬年以後還是有的。一個矛盾克服了,又一個矛盾產生了。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總是有矛盾存在的,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有人以為一到了社會主義社會,國家就十分美好,沒有什麼壞的東西了,這其實是一種迷信。 根據中央檔案館保存的談話記錄稿刊印。 注釋 [1]這是毛澤東同拉丁美洲一些國家党的代表談話的主要部分。 [2]一九五○年六月,朝鮮半島三八線北南兩方(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和韓國)發生戰爭。隨後,美國打著聯合國的旗號出兵干涉,並越過三八線向中朝邊境大舉進犯,嚴重威脅中國的安全。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中國人民志願軍同朝鮮人民軍並肩作戰,沉重打擊了美國的侵略,迫使它於一九五三年七月在朝鮮停戰協定上簽字。 [3]第二次世界大戰臨近結束時,美國和蘇聯商定以朝鮮國土上北緯三十八度線,作為對日本採取軍事行動和受降範圍的暫時分界線,這條界線通稱「三八線」。 [4]王明的教條主義錯誤,指王明「左」傾冒險主義錯誤。見本卷第47頁注[18]。 [5]王明的右傾錯誤,見本卷第48頁注[19]。 [6]指《關於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經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