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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喬祺笑道:「於是你炒了我這位真正是老闆的人的魷魚,於是我離了你一籌莫展,幹不下去了,是嗎?」

  秦岑把臉一扭,不願再理他了似的。

  喬祺又說:「看來不答應你,我是太不明智了,前景也很堪憂了?」

  他接著爽快又大方地答應了她的要求,秦岑這才高興起來。轉嗔為喜。

  當初二人的關係還沒發展到現在這麼特殊,但說話已經很隨便了,而且心裡都開始喜歡那一種隨便了。

  他不能把名稱定下來,秦岑只得再問:「那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通知我,我再到工商局去?」

  喬祺有點慚愧地說:「名稱還是得我起,這一點咱倆無論如何別爭。再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后我一定為咱們的酒吧想出一個好名稱。」

  秦岑表情莊重地說:「我和你爭了嗎?你是出資人,你如果把起名稱這件事看成你的特權,那當然就百分百是你的特權啦,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喬祺愣了愣,也表情莊重起來,以批評的口吻說:「同志,你的思想方向不對頭。我並沒把起名稱這件事看成為我的特權,更談不上什麼百分百的特權。別忘了,從今天開始,你也占百分之十的股份了……」

  不等他說完,秦岑已站了起來,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老闆,我還得去監督著裝修的質量。提醒你一下,咱們在報上都登出營業廣告了,一個星期後正式開業。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工商方面也不能拖,是求了人托了關係才反過來催咱們快去辦手續的。一拖,就只有等下一批了……」

  喬祺陪著她走到門口,開了門,望著她又說:「那,你先別走,咱們一塊兒商議商議,爭取今天就把名稱定下來?」

  秦岑說:「你是老闆,我聽你的。」

  嘴上這麼說著,人已從門口退回來了。

  二人重新坐在沙發上後,喬祺吸著一支煙,將自己想到過的名稱一一說出,並問:「是不是都不怎麼好?」

  秦岑坦率地說:「是,都不好。」

  喬祺說:「那你坐著,喝茶,容我再想。」說完,卻只是一口接一口吸煙,仿佛不想出一個好名稱,永不開口了。

  秦岑又說:「有一個比你還笨的人倒是替咱們的酒吧想過一個名稱,你願不願意參考性地聽聽呢?」

  喬祺盯著她的眼睛呆呆地看起她來。

  於是秦岑就說出了「伊人酒吧」這一名稱。

  喬祺深吸一口煙,按滅煙蒂,又抓起了煙盒。

  秦岑將自己的一隻手按在他手背上,不許他再吸,又說:「我也說給別人聽了。」

  喬祺縮回手,終於開口問:「別人什麼看法?」

  秦岑說:「別人都認為很好。」

  「為什麼?」

  「第一,順口;第二……」

  「說。」

  「特女人味兒。」

  「為什麼特女人味兒就很好?」

  「別人都說,酒吧這一種地方,本來就應該是女人味兒十足的一種地方。這是某些男人們都喜歡泡吧的理由。不言自明的理由。名稱上體現出了女人味兒,使女人感到親和,就對男人更加有吸引力了,所以很好。」

  喬祺趁她不備,迅速將煙盒抓了過去。

  秦岑嗔道:「你就不能忍忍嗎?不怕得肺癌呀?」

  喬祺說:「不怕。不動腦子的時候我能忍,動腦子的時候忍不了。」

  他將那一支煙也吸完了,決定地說:「那些看法是對的,就叫『伊人酒吧』了,一會兒你可以去登記了。」

  秦岑問:「不後悔了?你一後悔,更改起來手續麻煩,跑腿兒的是我。」

  喬祺說:「好就是好。還改什麼呢?哪位朋友替咱們想出來的?得給人家一筆起名費。」

  秦岑又笑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打算給多少?」

  結果喬祺對她瞪大了眼睛,那副樣子既像刮目相看,又像上了一當。一言已出,悔之莫及。

  秦岑走後,喬祺心裡不禁犯了一陣嘀咕。他暗問自己:喬祺,喬祺,你這是怎麼了呢?明明是自己投的資,工商註冊,營業執照什麼的,卻心甘情願地任由別人用別人的姓名去辦理!倘是親人,另當別論。可這個女人她不是自己的親人呀,僅僅是自己憑著感覺就非常信賴的一個女人呀!現在可好,她一提要求,你就答應她佔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了!不答應她不高興又有什麼呢?你怎麼就那麼在乎她高興不高興呢?難道你不知不覺被她逮住了不成?你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了,國內國外,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女人你見過的多了,你太犯不著了呀!連酒吧名稱也是她起的了,你多丟面子啊!這要是有一天她和你鬧翻了臉了,反過來說是她投的資,你只占百分之十的股,甚至說你根本沒投一點兒資,你已經花費了的五六十萬,不是白白打水漂了嗎?那時你又如何跟她理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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