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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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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離開後,呂川繼續說:「他成心出我洋相,那我也得繼續說。你們就像我的胎記,去不掉的。去掉了,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所以我為友情幹第一杯!」 他一飲而盡,正要自己斟滿酒,秉昆走過去,想讓他換最小的酒盅。 「我有數。」他堅持不換酒盅。 他為大家生活都改善飲盡了第二杯,說他此次回來比哪一次都高興。 唐向陽是因為對呂川不滿才離開的。他在衛生間吸著煙,聽呂川向孫趕超和龔賓道歉,承認自己上次朋友們聚會時對他倆說的話很混帳,也聽到他倆都說原諒呂川的話。接著,他又聽到呂川說了些祝願大家健康的話,直到呂川說要走了,他才邁出衛生間。 他和大家將呂川送到門口,車已停在門前。 呂川轉過身,環視大家,最後將目光停在龔賓臉上。 他突然和龔賓擁抱了一下。 大家歸座後,進步問大家注意到沒有,呂川此次對龔賓格外的親。 趕超說:「我當然注意到了,真是怪事,龔賓在他眼裡似乎倒成了香餑餑了,我心裡還很不平衡呢!」 龔賓嘿嘿笑道:「他見到我的次數少嘛。」 大家便都笑了。 初三的聚餐,大家盡歡而散。 正月十四那天,邵敬文騎自行車到了希望新區,突然出現在秉昆家開的麵食店裡。那日大雪,老邵穿得厚,站在秉昆面前像一頭直立的北極熊。秉昆把他推到門外,用棉帽子替他好一陣拍打。 剛過午飯的飯點,店裡很亂,秉昆正和鄭娟忙著收拾,不是說話的地方。秉昆把老邵請到樓上,讓他脫去棉大衣靠暖氣坐著。老邵說他的襯衣被汗濕透了,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請秉昆找一件襯衣換。秉昆問他吃了沒有,他說沒吃,一點兒不餓。秉昆為他沏茶,他也阻止,說剛換上幹襯衣,一喝茶又會出汗。 秉昆坐對面後,邵敬文說了幾句祝賀他終於住上好房子的話,緊接著話題一轉,說起了書店的事。 邵敬文告訴秉昆,書店的事徹底告吹了,路路通公司將店面買下,要把書店改成肯德基店。 秉昆頗感意外,問這是什麼人的決定? 老邵說:「還能是誰的決定?當然只能是曾珊的決定囉。」 秉昆更意外了,納悶地問:「她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水自流保證過嗎?」 老邵說:「是啊。」 「一個人能把自己對一個臨終前輩的保證那麼不當回事嗎?」秉昆生氣了。 老邵還是說:「是啊。」 秉昆愣了片刻,又問:「那她什麼時候變卦的呢?」 老邵說,曾珊春節前就變卦了,秘書通知他的。他怕影響秉昆過春節的心情,所以當時沒來相告。 「那就是水自流死了沒多久的事啊。」秉昆吸起煙來,氣得手都在發抖。 「是啊。我得來告訴你一下,說明情況,解釋清楚問題不是出在我這一邊,對吧?」老邵也吸起煙來,手也抖。 「唐向陽知道不知道呢?」 「他肯定知道呀,他會不知道嗎?」 「可他初三來過,一個字沒跟我提,和幾個老朋友在我這兒待了大半天。」 「他也許那時還不知道。」 「不可能!」 「或者他雖然知道,因為人多,覺得當時不便告訴你。」 「人再多,也不是根本就沒機會呀!」 周秉昆的氣轉到了唐向陽身上,覺得他太不夠朋友。老邵則替唐向陽辯護,認為他或者不知道,或者有難言之處。秉昆則想和老邵分析清楚,唐向陽到底知道不知道。 「秉昆啊,咱倆分析這個有意義嗎?因為書店開得成開不成,影響了你們朋友之間的感情那好嗎?」 聽老邵這麼一說,秉昆才算作罷,不再分析追問。 他倆便也無話,默默吸罷各自指間的香煙。 老邵起身要走,秉昆也不留,說要騎自行車陪他回市區。 邵說,多此一舉。 秉昆說,他自己也有事得到市區去一次。 他一直陪老邵騎到了家門口。 雪雖然停了,路上的積雪卻已很厚,騎自行車很是吃力。秉昆的襯衣也被汗濕透了,他估計老邵一進家門又得立刻換襯衣。 秉昆接著騎車到了周玥和她丈夫開辦的物流公司。事先沒有約,還是挺有運氣,他見到了很久沒有見到的外甥女。 周玥將秉昆請到貴賓室,特別激動,問小舅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事?說只要她力所能及,肯定效勞。 秉昆問她,公司經營得怎麼樣了? 周玥說,公司越來越好,業務多得忙不過來,又要招人了。 秉昆又問,如果有好的項目,投資又不多,二三百萬的,公司有那個實力嗎? 周玥笑道:「小舅,你太小看我們了,如果項目真好,一千來萬那也不在話下。連這點兒實力都沒有,還開什麼公司呢?」 秉昆接著問,孫趕超在公司當主任當得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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