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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遺物(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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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是我求人寫了條子,騎自行車到很遠的醫院去買回來的呀!進門後臉上的汗還沒來得及擦一下呀…… 結果我在父親的病床邊向母親大聲嚷嚷了起來…… 「媽媽,你再說這種話,最好回哈爾濱算了!……」 我甚至對母親說出了如此傷她老人家心的冷言冷語…… 母親是那麼的忍辱負重。她默默地聽我大聲嚷嚷,一言不發。 而我卻覺得自己的孝心被破壞了,還哭了…… 母親聽我宣洩夠了,離開了家,直至半夜十一點多才回家。如今想來,母親也肯定是在外邊的什麼地方默默哭過的…… 哦,上帝,上帝,我真該死啊!當時我為什麼不能以感動的心情去理解老母親的話呢?我傷母親的心竟怎麼那麼的近於冷酷呀?! 一個月後,父親去世了;母親回哈爾濱了…… 心裡總想著應向母親認錯,可直至母親也去世了,認錯的話竟沒機會對母親說過…… 母親留下的遺物就更少了。我選了一條圍脖和一個半導體收音機。圍脖當年的冬季我一直圍著,企圖藉以重溫母子親情。半導體收音機是我為母親買的,現在給哥哥帶到北京的精神病院去了。他也不聽。我想哪次我去看他,要帶回來,保存著。 我寫字的房間裡,掛著父親的遺像—— 一位面容慈祥的美須老人;書架上擺著父親和我們兄弟四人一個妹妹青少年時期的合影,都穿著棉衣。 我們一家竟沒有一張「全家福」。 在哈爾濱市的四弟家裡,有我們年齡更小時與母親的合影。那是夏季的合影。那時母親才四十來歲,看上去還挺年輕…… 父親在世時,常對我兒子說:「你呀,你呀,幾輩子人的福,全讓你一個人享著了!」 現在上了高三的兒子,卻從不認為他幸福。面臨高考競爭的心理壓力,使兒子過早地體會了人生的疲憊…… 現在,我自己竟每每想到死這個字了。 我也不怕死。 只是覺得,還有些親情責任未盡周全。 我是根本不相信另一個世界之存在的。 但有時也孩子氣地想:倘若有冥間,那麼豈不就省了投胎轉世的麻煩,直接地又可以去做父母的兒子了嗎? 那麼我將再也不會傷父母的心了。 在我們這個陽世沒盡到的孝,我就有機會在陰間彌補遺憾了。 陰間一定有些早夭的孩子,那麼我願在陰間做他們的老師。陰間一定沒有升學競爭吧?那麼孩子們和我雙方的教與學一定是輕鬆快樂的。 我希望父親做一名老校工。 我相信父親一定會做得非常敬業。 我希望母親為那陰間的學校養群雞。母親愛養雞。我希望陰間的孩子們天天都有雞蛋吃。 這想法其實並不使我悲觀。恰恰相反,常使我感覺到某種樂觀的呼喚。 故我又每每孩子氣地在心裡說:爸爸,媽媽,耐心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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