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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小老闆說:「我對公司,那也可以說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啊!」

  吳振慶嘲諷地說:「這麼說,我應該再重用你,再提拔你,給你更大的權力了?」

  小老闆仍沒聽出吳振慶心有怒火,說:「那就看你的了。在適當的時機,你心裡要是真有哥們的話……」

  「住口!」吳振慶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突然狠狠扇了對方一記耳光,「王八蛋!色狼,屢教不改的東西!」他又扇了對方另一邊臉一記耳光。

  小老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你!」

  吳振慶說:「從現在起,我開除你!」

  小老闆狗急跳牆地叫了起來:「好哇!不就為了那個老毛子小妞那點事嘛!你不仁,我也不義!你跟我翻臉無情,老子也就對你不客氣了!老子不怕你!」他拉開了準備大打一場的架式。小隨員擋在吳振慶身前,吳振慶一下子將小隨員推開:「一邊去!給我老老實實去守著魚竿。」

  小隨員只好退向魚竿那兒看著。「老子今天非教訓教訓你這個兵團戰友不可!」吳振慶說著,他們互相撲向對方,扭打起來。

  他們在地上翻滾,一忽兒這個在上,一忽兒那個在上,勢均力敵。

  他們從水邊翻滾到了水裡,吳振慶終於明顯地占了上風。

  吳振慶騎在小老闆身上,問:「你他媽服不服?」

  小老闆說:「服了服了,別打了。」

  吳振慶終於罷休,走上岸來。

  小老闆也狼狽地走上岸。

  他們都一身水淋淋,一身泥糊糊的。

  小老闆蹲在一邊洗臉上的泥,吳振慶蹲在另一邊洗。

  小老闆洗罷臉,又不服起來:「姓吳的,你聽著!咱倆當年一鋪炕上睡過那點知青感情今天算完了!今天咱倆的仇算是結下了!從此老子跟你誓不兩立!」

  吳振慶罵道:「滾!」小老闆氣咻咻地溜走了,吳振慶又對小隨員吼:「不許公司接他來的車送他!讓這王八蛋自己回城去!」

  5

  燈光下,王小嵩送走宮本,正坐在沙發上看郝梅的書,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隨著王小嵩一聲「請進」,門被緩緩地推開一道縫,一顆頭探了進來——是被吳振慶打了一頓那個「小老闆」。

  門遲遲不肯全開,王小嵩感到納悶:「是達夫吧?要進你就進來,搞什麼名堂?」

  小老闆判斷室內別無他人,才放心大膽地將身體也閃入進來。

  他卑恭地彎了彎腰,說:「您,就是王小嵩王先生吧?」他西裝革履,頭髮油光鋥亮,領帶上別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領帶夾,儼然什麼人物似的。

  王小嵩打量著他,搜索記憶,實在想不起來認識這麼一個人:「您是……」

  小老闆說:「您肯定不認識我,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您,可我早聞您的大名了。今日有幸一見,果然風度翩翩,儀錶非凡啊!」

  王小嵩不冷不熱地說:「您開玩笑了。我又不是什麼名人,也談不上有什麼風度和非凡的儀錶,您找我有什麼事?」

  小老闆說:「咱們可是兵團戰友啊!能允許我坐下麼?」

  王小嵩只好請他坐下,客氣地問:「吸煙?還是喝茶?」

  小老闆連忙說:「我吸煙我吸煙。」王小嵩將煙敬給他,他已掏出了自己的煙,二人推來讓去一番,王小嵩終於接了他反敬的一支煙。

  小老闆按著打火機,非請王小嵩先吸著了,自己才吸。他將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跟王小嵩套著近乎:「當年是,知青見知青,兩眼淚汪汪;如今呢,是知青見知青,滿臉喜洋洋。知心的話,不知從何講。列寧說過嘛,只要唱一句國際歌,全世界的無產者,就都是一家人,就都是兄弟姐妹了。而對於我們這一茬人呢,只要一提起當年的知青身份,那就好比是八路軍見到了共產黨,對不對?」

  王小嵩應酬地笑笑。他心裡並不太待見這位能說會道的不速之客,只不過礙于「兵團戰友」這一種關係,竭力保持著應有的客氣和禮貌。

  小老闆還在絮絮叨叨,不談正題:「據我所知,您是一師一團的,沒錯吧?我是二團的,咱們一個師,那就比一般的戰友關係更親密一層了,啊?」王小嵩只能默默賠笑。「對了,我給您帶點兒見面禮,您千萬得給我個面子,高高興興地收下。」

  小老闆說著從書包裡取出了兩瓶捆紮在一起的酒:「這是三鞭酒,貨真價實,絕不是假冒偽劣,這是好東西,男人要是都喝這東西,那就不疲軟了。」

  王小嵩打斷他說:「對不起,我需要補哪兒?」

  小老闆說:「哎,如今,給結了婚的男人送這種酒,當妻子的沒反對的。」他也不管王小嵩願意不願意接受,起身將酒放進了小冰箱裡。

  王小嵩心裡非常不悅:「我到現在還並不知道,您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小老闆鄭重起來,說:「我想和您做一筆交易。」

  王小嵩越發納悶:「和我做交易?我又不是老闆。」

  小老闆慢條斯理地:「以你的身份,我猜你一定不打算拒絕瞭解關於興北公司的一切經濟情況。或者也可以說是對你最有價值的情報。」

  王小嵩研究地瞧著對方的臉。

  對方眼眶有些發青,王小嵩若有所思。

  小老闆的真相露出來了:「怎麼樣?你給個什麼價?」

  王小嵩說:「那就要先看看你提供的究竟是什麼了。」

  至此,雙方都不再彼此「您」「您」的了,而「你」「你」相稱了,並且進入了赤裸裸的交易階段。

  小老闆說:「好,那我就先篩給你一點兒邊角貨——吳振慶並沒去香港。

  王小嵩出乎意料,但臉上不動聲色。

  小老闆接著說:「他正在水庫療養院那兒養尊處優哪!」

  王小嵩忽然一笑,隨機應變地說:「這算什麼情報!我不過是代表日方來談判的,並不因此而擁有特權,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嘛!」

  小老闆急了:「可……可他這不明明等於是在『涮』你麼!」

  王小嵩說:「我也不會這麼認為的。因為推遲談判日期,是我方主動提出的。」

  小老闆沉不住氣了:「那,你看看這個!這對於你代表的日本人,總不至於一點兒價值都沒有吧?」

  他從皮包夾層抽出一份文件雙手呈遞給王小嵩。

  文件封面打印著——興北公司經濟實況(內部絕密材料)。

  王小嵩要接,小老闆立刻將雙手縮回,炫耀地拍著材料:「興北有兩億資產不假,何止兩億,四億也不止。可大部分是固定資產。也就是公司蓋的那些樓。活動資金呢,一部分又纏在三角債裡,剪不斷,理還亂。目前公司能夠支配現用的,至多不超過幾千萬。美元不超過幾十萬。姓吳的小子現在像只沒頭的蒼蠅,一心想幹事兒,卻不知幹什麼好。和各方面外商談了幾次,不是人家感興趣的在這座城市裡又沒條件,便是他巴不得一錘定音拍板的,人家外商不感興趣。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為什麼盯住你們日本這家公司不放?因為如果這一次再談不成,他就得破釜沉舟,獨資上馬一個什麼項目了,那可就沒有享受免稅政策這一說了!而他又一時沒這個魄力,沒這個信心。」他又拍了拍材料,「你,要是手中掌握了這個,那就等於號准了他的脈,談判的時候,想怎麼要挾他,便怎麼要挾他,不怕他最後不乖乖地按你方的意願,迫不得已地登上合作的船。」

  王小嵩沉吟道:「這……有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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