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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當姐姐的沉默地望了妹妹片刻,以公而論之的口吻低聲說:「他現在成熟多了。」

  「他?在城市裡砸玻璃,繁華的街上喊三十幾年前的紅衛兵話語,昨天剛被公安局送回來就會成熟多了?姐,你當著我誇他是什麼意思嘛!」

  肖冬雲猶豫一陣,遂將李建國已學會了電腦,並在網上發表紀實作品,引起怎樣怎樣的反響,簡略而又不失欽佩地「通報」給了妹妹。

  肖冬梅聽著聽著坐了起來,等姐姐說完,表示出了極大的懷疑:「他……才半天多的工夫,那他可真神啦!」

  由於時間在她頭腦中造成的誤差,使她根本無法相信。

  肖冬雲肯定地說:「真的。」

  肖冬梅注視了姐姐一會兒,似乎從姐姐臉上破譯出了什麼,一語道破地說:「姐,你對他刮目相看,那准是因為他還另做了什麼引起你好感的事吧?」

  肖冬雲沉吟不語。

  「姐,講給我聽聽嘛!」

  肖冬梅不由得央求姐姐。

  於是當姐姐的,便將李建國名下已有了三萬五千元錢的事,也乾脆說了。當然,也說了他多麼慷慨無私,聲明那錢有她們姐兒倆的份兒。還說了他關於自己拯救自己的那番話。李建國的那番話,經過她的修正加工,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變成了一番充滿人生的樂觀,有志氣而又昂揚向上的話。

  肖冬梅直聽得神情漸肅,也像姐姐聽李建國說時那樣,點頭不已。

  「不管我們以後的人生如何,不管他最終能不能獲得那三萬五千元錢,總之他對我們姐妹的一份兒心是讓我感動的。我們還不曾考慮的種種問題,他不但考慮了,而且把我們的命運和他自己的命運連在一起進行考慮了,僅僅這幾點,還不夠讓你重新看侍他的嗎?」

  肖冬梅的內心,也著實地大受感動起來。

  她說:「姐,你那位趙衛東就不會這樣。他一事當先,總是先為自己的得失考慮周到了,再看人下菜碟,附帶考慮考慮和他有特殊關係的人的利益……」

  肖冬雲嗔道:「你看你,又背後貶低別人了!」

  肖冬梅卻問:「建國他現在幹什麼呢?」

  肖冬雲說:「也許還在電腦桌前吧。」

  肖冬梅就從身上扯去被單下了地,一邊穿鞋一邊說:「什麼時候你們人人屋裡都有電腦了?單單我沒有可不行!我現在就跟建國學電腦去!」

  言罷,人已飄出了門……

  經肖冬梅忽左忽右,忽躺忽坐的,枕頭可就移了位了,那本書可就從枕下露出一角了。門一關,當姐姐的回過頭來,目光又落在床上時,發現了那本書。她知道妹妹喜歡看書。這是一本什麼內容的書呢?

  她從枕下抽出了那本書,第一頁還沒看完,臉上一陣發燒,倏地合上了。

  竟看這種書!從哪兒搞的?!

  手中的書仿佛變成了一面魔鏡,仿佛只要再翻開看,哪怕再看幾行,書中就會伸出一雙藍的妖手,將她猛拽入書中去,使她這個人的血肉之軀也化作一行行猥淫的鉛字似的。

  於是她明白了妹妹為什麼不情願給她開門;明白了妹妹其實在她來之前一直躺在床上看那本書;明白了妹妹說有多困是騙她的……

  小小的個女孩兒看這種書!心思不邪才怪了呢!

  她頓感一種被蒙蔽的惱怒。

  然而,她還是又翻開了那本書。仿佛自己首先中了邪了,被鬼使神差所驅使著。

  我得知道這一本書的內容究竟猥淫到什麼程度!我怎麼可以連自己未成年的妹妹在偷看一本內容多麼壞的書都不清楚?!

  她一邊看,一邊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由於有了極為正當的理由,繼續看下去竟被自己的羞恥感所允許了,墮落感也漸漸的不那麼強烈了,只有臉一陣陣的發燒,血管裡的血一陣陣沸湧著了……

  才看幾頁,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妹妹回來了,急將書又塞到枕下。之後想到,是妹妹回來了還敲門嗎?那麼肯定是別人了,於是因自己的慌亂更加臉紅了。

  敲門聲又響起來……

  她雙手捂在心口窩,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自鎮定下來,覺得臉上也不怎麼發燒了,才儘量以一種平靜的聲音說:「請進,門沒關著。」

  推開門的是「老院長」。

  他進了屋,奇怪地問:「怎麼是你?」

  她說:「九天沒見著妹妹了,我來看看她。」

  「老院長」仍以研究的目光望著她。她意識到,那一定是由於自己未免太正襟危坐了,便將一條手臂搭在椅背上,斜了身子,坐得隨便了些。

  「老院長」又問:「你妹妹呢?」

  她說:「找李建國聊天去了。」

  「老院長」一邊東瞧西望,一邊說:「我怕她寂寞,上午已經陪她聊了好一會兒了。可我現在記憶太差了,將一本書忘在她這兒了。當時怎麼想也沒想起來,剛才在辦公室突然想起來了。她沒跟你提我忘在這兒一本書嗎?」

  她搖頭道:「沒有呀!」

  「老院長」就說:「那我去李建國屋裡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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