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清流醉了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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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南征實在忍不住了,他說,徐館長,你不能貪天功為己有,將我們文學創作上的成績說成是你輔導的結果。 老張也接著說,我的調研文章不是你指導的,你怎麼可以不講事實呢。 徐館長大言不慚地說,我是館長,你們在我的領導之下做工作,當然就是我的成績了。 說著話他們就吵起來,動作一大之後,不小心將徐館長前面的記錄攪散了。高南征眼尖,一下子發現自己只被評作基本合格。老張和胡漢生也發現了自己是基本合格。胡漢生還文謅謅地說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怎麼還只是基本合格呢!老張則火爆多了,他抓起一隻茶杯摔到徐館長面前,吼道,姓徐的,未必文化館就只你一個人在做事! 徐館長也被激怒了,他站起來大聲說,跟你們說實話,這回評職稱,你們只是個陪斬的,不管你們議不議,評不評,都是非我莫屬。 說完之後,徐館長夾上自己的申報材料揚長而去。 大家氣憤不過,當即決定會文化局和宣傳部反映情況。不料第一個去處就碰了軟釘子,文化局崔局長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說完之後,出乎意料地反問一句,說,如果你們不承認自己的工作成績也是館長的工作成績,那文化館的工作成績也就不能算文化局的工作成績,文化局的工作成績也不能算縣政府的工作成績,縣政府的工作成績也不能算省政府的工作成績,省政府的工作成績也不能算國務院的工作成績,國務院的工作成績也不能算政治局的工作成績,這樣一來,還有誰去當領導?領導不全成了吃白米乾飯的了! 高南征怔了半天才說,崔局長,你不能這樣無限上綱。 崔局長說,你看你又誤會了當領導的意思,我是啟發你們好好思索一下。 從文化局出來,高南征又領著老張他們往宣傳部趕。宣傳部的幾個領導更乾脆,說,如果只有一個指標,他們肯定傾向讓徐館長先上,這樣有利於開展工作。 老張提出再去人事局,高南征想到何副局長是自己培養出來的關係,不能讓這大呼隆給用了,便說還是回去冷靜地商量一下。胡漢生也說,光憑這些可能搞不倒徐館長,得有更多的材料。 高南征被這話提醒了,他當機立斷讓大家回館湊一份詳細的文字材料。 回館時,正好看見老陳在一樓樓梯上同徐館長說話。老陳手上依然拿著那張發票。高南征同老陳打了一下招呼,自己先上到二樓。他以為老陳還會來找自己,可是一直到下班也不見老陳來。他想一定是徐館長怕對立面太多,將這發票給報銷了。 吃晚飯時,高南征將一天的事詳細同小婭說了一遍。小婭眼也沒眨就說,你們這是緣木求魚,現在的男人怎麼這麼蠢,而且是一蠢就是一堆!你們怎麼可以就事論事呢,現在行政上本來對知識分子拿高職稱高工資有意見,你們不能往傷口上撒鹽,老徐大小也是個官,沾了行政上的邊,他們不維護他還能維護誰!應該一箭雙雕,對上只說老徐不適合當館長,這樣伸手要職稱就是他的一條罪狀。 高南征頓時恍然大悟。當即放下碗筷就去找老張和胡漢生商量。他們決定寫一封告狀信,並聯合全館人簽名。胡漢生支持這麼做,但他又不願簽名。他說自己是黨員,他可以通過組織途徑反映這些事,同時,他沒簽名到時還可用中立立場來說些話,高南征見他話有道理,就沒有勉強他。 半夜裡,高南征想起一件事,他見小婭起床小便就忍不住問她怎麼想到這種主意的。小婭說她搞了幾十年播音,各種各樣的廣播稿那字裡行間的名堂,什麼正話反說,壞話好說,小罵大吹,等等,實在見得太多了,不學也學到了大學水平。 上班後,高南征做了半天工作總算讓小甘簽了名。這樣四個部已有三個部明裡反徐館長,再加上暗反的胡漢生,可以說非常有力了。但高南征還想拉上後勤這一攤,所以他咬著牙決定去找蘭蘋。 蘭蘋正在家百般無聊地織著毛線。一見高南征高興得跳了起來,說,我就知道你會第一個來看我!我這一生的清白算是讓老徐這狗東西毀了。蘭蘋說著就哭了起來。 高南征忙說,你別太在意,其實外面什麼也不知道。 蘭蘋不相信,高南征就賭咒發誓。蘭蘋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一想到蘭蘋可能有性病,高南征差一點噁心嘔吐出來。他用茶水漱了一下口後,他將館裡這兩天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蘭蘋聽說要攆徐館長下臺立即興奮起來,將自己在省城受辱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那次她被徐館長拖到舞廳陪那個處長跳舞,徐館長弄了一個小包廂,藉口買茶水先走了。跳了一圈舞後,那處長就動手摸她,還說他一看動靜就知道她是處女,說著就動手捏她的乳房,她當時就被嚇昏了,醒來後見褲襠是濕的,她以為自己被強姦了。徐館長百般解釋,說這是不可能的,人家處長從來不強迫女人,而且在舞廳裡也不可能強迫。她不信,回來後一直不敢去上班,怕懷孕,直到來了兩次月經她才放心。蘭蘋說她已準備明天去上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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