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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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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大家都去吃飯。先說是汪部長要來陪,在餐廳裡等了一會,又有信說江部長下鄉未回不來了。楊主任說,是不是因為他那個戲被我否定有意見。徐局長忙說是真下鄉去了。大家就開始喝酒。喝酒時大家輪流敬楊主任,特別是小杜,一連和他幹了五杯。楊主任開始還很認真地推辭,說下午他還得跑一個縣。小杜說明天再走,晚上她陪他跳舞。楊主任和小杜拉了鉤後,就喝了個大半醉。醉時仍不忘說《偷兒記》,他說,這個戲成不成功,關鍵看劇中人死得成不成功,要死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又在人意料之中,所以,這個戲要敢於寫死亡,要寫成死亡的藝術。 下午,楊主任躺在床上不斷地說:「只要感情深,不怕打吊針。」縣裡的人又開會,徐局長快刀斬亂麻,叫毛主任找關係到公安局弄一些有關人員的死亡檔案來,讓孫仲望和華文賢看一看,開啟思路和靈感。說完就去籌備晚上的舞會。 晚上去跳舞,孫仲望本不想去,但華文賢要去,房間又沒有電視機,孫仲望直到最後一刻才打定主意去看個新鮮。在舞廳的角落裡,孫仲望和華文賢守著楊主任、徐局長他們脫下的外衣,寸步也不敢離開。徐局長在劇團裡挑了幾個漂亮演員來陪楊主任。楊主任和她們每人跳一曲後,就不找她們了,專和小杜跳。見楊主任跳得高興,徐局長讓舞會延長了半個小時。舞會上的事,叫孫仲望和華文賢的眼睛看得好累。華文賢說:「有空我也來學一學。」孫仲望說:「不怕媳婦打斷你的腿?」華文賢不作聲了。往回走的路上,大家仍說跳舞的經驗,都說楊主任和小杜的慢三、慢四跳得有味極了。華文賢不知怎地改變了態度,厚著臉,湊到毛主任身邊去和他說話。沒人理睬孫仲望。 10 楊主任一走,他們就忙了起來。華文賢找徐局長,提出要毛主任參加修改。徐局長問孫仲望有沒有把握高質量地拿下這劇本。孫仲望本來惱火華文賢這麼自作主張,但見徐局長一點不拿架子,親自來和自己商量,就同意毛主任參加進來。徐局長高興地說,人多力量大,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們這樣做我就放心了。 毛主任一下子來了勁,將兩人間換成三人間,自己也搬到招待所裡住下。還買了一條阿詩瑪送給公安局管檔案的人,借了一堆所謂死亡檔案出來。 孫仲望翻開第一個卷宗就叫開了蹊蹺,說:「怎麼這樣將人命當成狗命,為了不能穿裙子就自殺。」華文賢和毛主任接過去一看,卷宗裡記載的是,縣一中高(二)班一名女生,因大腿長得不好看,不能穿超短裙而跳樓自殺。三人驚奇一陣就過去了,因為這是不能寫進劇本裡去的。 看了一整天卷宗,竟沒有一個中意。毛主任有些失望,想了想,問:「你們在鄉下,聽沒聽說有比較奇特而又動人的死法?」孫仲望搖搖頭說:「鄉下人好死的不說,歹死的,除了暴病以外,全是喝農藥,上吊和跳塘,平常得很。」華文賢忽然問:「聽說去年縣文化館一個搞創作的人死時,情景動人得很,好多人哭了。是怎麼一回事,能不能寫成戲呢?」毛主任說:一你說的是老謝!他真是個拼命三郎,長年累月趴在桌子上寫,三餐飯都懶得做,就買了些餅乾放在手邊,得空就吃幾塊,造成長期營養不良,幾種病一齊發作,幾天工夫就死了。大家哭是哭他的才華!」孫仲望說:「吃餅乾會死人?鄉里好多人臨死前,就盼能吃幾塊餅乾呢!」說著話,孫仲望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了!上個月十二號的報紙上,不是登過一篇文章嗎?那個冤死人的案子,西河鎮的人看了沒有不掉眼淚的!」華文賢也想起來了,連聲說好。毛主任歎了一口氣說:「那故事好是好,可不能寫。」孫仲望不理解:「黨報上登了的事,怎麼不能寫呢?」毛主任說:「沒人說不讓寫,可我們沒有必要去捅那個馬蜂窩。」 忙了一整天,一點結果也沒有。按徐局長的要求,今天必須將方案拿出來,明天開始動筆,最遲半個月後上排練場。進程沒達到,毛主任有些焦急。 吃晚飯時,毛主任的媳婦和兒子又來了。華文賢不知什麼時候搞清楚的,將那小孩叫作阿敏。阿敏還是不讓孫仲望和華文賢吃他家的菜,連他不吃的豆腐也不能動。孫仰望和華文賢只好耐著性子,等阿敏吃完了再吃。阿敏忽然來了興致,非要孫仲望吃他剩下的肉骨頭。毛主任的媳婦好言勸了幾句,阿敏不依,說爺爺總是啃他剩下的肉骨頭,爺爺像他,他得代爺爺啃。阿敏的小手死死指著孫仲望。孫仲望臉漲得通紅。華文賢見狀忙插進來,說華伯伯是條大黃狗,最愛啃骨頭。說著,邊汪汪叫,邊用嘴去叼桌子上的肉骨頭。阿敏咯咯笑起來,要孫仲望也這樣。孫仲望慪得手發抖。毛主任過意不去,輕輕一拍桌子,說毛敏,你太不像話了。阿敏一扔碗筷,哭了起來。毛主任的媳婦謔地站起來,抱著阿敏往餐廳外走,邊走邊說,小孩才五歲,未必你也是五歲。這話像說毛主任,又像說孫仲望。毛主任起身去追。 孫仲望再慪氣也不會不吃飯,而且越慪氣越是多吃些。華文賢也在拼命多吃。楊主任在這兒時,他一直憋著性子,不露出饞相來。現在桌上就他倆,就什麼也不顧了。孫仲望見他老是吃肉,就說:「你不是愛吃骨頭嗎?」華文賢一笑:「那是和阿敏逗著玩。」孫仲望搖搖頭:「文賢,我見你兩天變得厲害,前後成了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華文賢說:「你是不是見毛主任和我親熱些,就吃醋了?」孫仲望說:「我倆都是一樣的人,吃哪瓶子醋喲!可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是被領導,他們是領導。」華文賢說:「我和你也不一樣。」孫仲望說:「哪一點不一樣。」華文賢說:「反正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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